可惜，聶償恩隻是個凡人。

楊昭反應極快地跳入水中，卻被其他人抓住：“大人！不成啊！”

孃親……？

七月初三，第六次洪峰澎湃而至，本來受災不重的年溪縣再次潰堤，江水挾裹著沙石斷木吼怒著從裂口湧入，以排山倒海之勢沖毀屋舍橋梁，捲走牲口財物，惶恐的百姓們哭喊著往高處奔逃，更多的人卻被捲入旋渦中，永久安葬。

“好咧！”王狗子打著赤膊綁好繩索，利落地跟著跳了下去。

同知大民氣裡一急，就想伸手去撈，可那木盆離他遠不止一臂的間隔，水流又急，很快被衝得更遠了些。

“王狗子――”

轉頭一看，是王狗子，楊昭正要說話，王狗子卻遊走了，邊遊邊道：“那邊民房裡彷彿有聲音，小的再疇昔看看。”

王狗子是誰？他不熟諳。

入了七月，汛期還未結束。

“我？”王狗子內心罵道，冇見小爺都快冇勁兒了嗎，話如何那麼多！但他麵上卻笑得非常對勁：“我的名字是王豪傑，你叫我豪傑哥哥吧。”

年溪縣一共有三座橋，彆離為一橋、二橋和三橋，一橋已被大水沖毀，此時的二橋上頭站了很多人，他們紛繁扔下長繩，等著被大水衝來的王狗子抓住繩索，不久後，他們公然見到了王狗子，他順水而來，一向儘力地掙紮出水麵，有人在橋上大喊：“王狗子，抓住繩索，咱拉你上來！”

災害當中，有逝去，一樣有重生。

楊昭看著麵前一幕幕，隻覺心如刀絞，他為帝王時曾遇見過幾次天災，常常災情送到案頭他隻感覺氣憤，隻氣恨官員無能。可他現在換了身份，真正置身於災害當中才明白，氣憤與氣恨隻是旁觀者的豪侈情感，當你看著百裡廢墟，當你聽著聲聲抽泣，你的知己有如被鞭撻般痛苦，你會慚愧、會自責、會深恨本身笨拙無措，以及，深深的有力……

浪掀得他又往水裡沉了幾尺，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拍在他臉上、身上，每一滴都彷彿千斤重。

起碼，聶償恩的體例的確很管用，河堤在補葺，哀鴻被安設，搶險、救濟、防疫等等行動，常讓京中來的裡手們麵前一亮，湖州亂象終究顯出了一絲井井有條。

兩尺寬的木盆中躺著個小嬰兒，身上隻套了件肚兜，暴露的皮膚白嫩，那木盆中已經積了些水，嬰兒彷彿感覺不適，正低低地哭泣著。

獨一支撐他的，是離他本來越近的木盆。

湖州的天彷彿從未曾放晴過，隨時望去都是烏沉沉的，幾個遭了水患的縣城連日來還是暴雨不斷，大水完整冇有要退的跡象，情勢如此嚴峻，讓此前不忿聶償恩被欽差破格汲引，一下子爬到他們頭上的州府官員們，也冇了針鋒相對的心機，到了這一步，不管是誰來，隻要能保住府城，抗住水患之危，就充足令他們戴德戴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