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平複了下呼吸,繼道:“再見時我已即位為帝,你剛年滿十五,初入宦途,殿前即興一首永安賦才驚四座,引得世人交口獎飾。下朝後我留你故意磨練,國策政論民生軍略,你儘皆對答如流,如此天縱之資,自是入了我的眼。”也入了我的心。
“現在,我要拜托你最後一件事,替我教養錦呈。”
這個時候隻要沉默就好。
“咿呀。”
晏夕瀾用眼角餘光掃了下身側正凝神聆聽的姬流光,後者感知靈敏,立時望過來,烏黑的瞳人深不見底。他麵上沉著應對,開闊蕩地點頭致禮,心中倒是一凜。彼時藺敏芝方纔二十四,初掌三公印綬,黎姝更隻要總角之齡含苞未綻,姬流光方纔及冠,卻已生長為五感靈敏心機難辨之輩,更何況,他還坐擁著自古兵強民富,依傍天險易守難攻的楚地。
“……著太子錦呈繼孤即位,即天子位,丞相黎盛禦史大夫藺敏芝佐之,本日書記天下,欽此。”
眾兵衛:……
文帝笑了笑,目光因記念而顯得格外溫和,“我初見你時,你尚隻要八歲,連我胸口都不到,卻已經是個不卑不亢進退得宜的小大人。”他連意味身份的自稱也捨棄了,隻是用簡簡樸單的你和我。
向來一山不容二虎,你賜賚它鋒利虎倀,又怎能禁止得了它打獵的法度?此役一旦打響,若當政者無能,則進入內戰浪費國力直至江山易主;若碰上個強勢的君主,就麵對對方揮劍裂土,直接損去半壁江山的危急。前朝悲劇曆曆在目,文帝在位時姬流光尚還年幼羽翼未豐,加上文帝手腕頗佳,他翻不出浪花,隻得冬眠起來韜光養晦,明麵上死力討這位兄長的歡心。
青年跟著跪在世人間,一語不發。
殿外,淅淅瀝瀝的春雨不知何時已經轉小,綿如柳絮的飄著,天涯烏雲漸散,暴露本來的澄藍來。未出太陽,大殿前的日晷形同虛設,晏夕瀾大抵預算了下,間隔他入宮門應已過一個時候不足。
姬流光望了眼龍床的方向,轉返來時,目光鮮得格外意味深長,“藺大人是有幸最後得見天顏之人,小王還覺得大人方纔那一眼,是想代皇兄給小王傳達聖意。”
“先帝宴上,我用心拿話唬你,你卻綿裡藏針的全給還了返來。”說到這裡,文帝嘴角的笑意漸深,可冇綻放多久,又被像是要把肺嗆出來的狠惡咳嗽打散。晏夕瀾拍著他的胸口替他順氣,想要禁止他持續說下去,被對方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