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推過一本泛黃賬冊，某頁記取《西廂》舊事：崔鶯鶯因張生跳牆，來世化作杜麗娘；張君瑞欠下的相思債，轉作柳夢梅的掘墓劫。杜麗娘撫捲心驚，方悟那遊園驚夢，原是五百年前便簽下的循環左券。

杜麗娘還魂的傳奇，揭開了陰陽兩界最隱蔽的賬房。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不過是三生石上的假貸文書。讀罷此卷，當記《莊子》警句：“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然塵凡男女，誰不是一邊賒著來世緣，一邊償著宿世債？智者當學寒山寺的掃葉僧：“不寫鴛鴦譜，隻掃落花塵。”

陳最良捧著《詩經》闖進道觀時，石道姑正在焚化紙馬。紙灰飛揚中，她嘲笑道：“老學究真當我是平常道婆？杜蜜斯的香魂能從陽間贖回，靠的是我在十王殿燒了三千張往生符！”

結語

《聊齋·聶小倩》中，寧采臣拾骨葬妻時，袖中滑落的不是銀兩，而是篇謄寫的《金剛經》。鬼狐天下的端方向來如此：陽間財物需兌換成陰德符咒。柳夢梅掘墳那夜，杜麗娘口中含著的定顏珠，實為閻羅殿出具的“還陽憑據”——這顆珠子，要用柳生將來三十年的宦途氣運來抵。

杜麗娘嚥下最後一口氣時，指尖還沾著畫眉的螺子黛。那支描過《春容》的筆滾落在地，筆桿上刻著“柳夢梅”三字——這名字是她從夢裡偷來的，卻不知早被記在陰司的賬簿上。

《醒世恒言》有則故事與此暗合：某墨客娶狐女為妻，被逐出宗族。後羽士擲出婚書，竟是城隍廟蓋印的陰陽契。杜柳二人的婚書，何嘗不是三界共簽的債務憑據？隻是這憑據的代價，要柳夢梅用餘生參透——他厥後去官歸隱，日日對著牡丹亭焚香，燒的儘是宿世的賬冊灰燼。

杜麗娘鳳冠霞帔跪在丹墀下時，柳夢梅的狀元袍已被盜汗滲入。天子要驗明正身的旨意，實則是天庭在查對陰陽賬目。當杜寶大喊“鬼妻妖孽”時，大理寺的梁柱俄然落下塊木牌，刻著“姻緣債消，夙孽已償”——恰是當年閻羅殿判官的手書。

1、梅樹下的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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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麗娘還魂背後的陰陽情麵賬簿

枉死城中，杜麗孃的靈魂被帶到一處雕花軒窗下。窗內坐著位錦衣婦人，正將金箔剪作元寶——恰是李慧孃的幽靈。當年她遊西湖時讚了句“美哉少年”，被賈似道斬首，現在在陽間專司風騷債：“mm可知？情債的利錢比刀斧更利。你夢裡的歡情，要柳夢梅三世尋覓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