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嵬驛之變後的大唐，好似被劈成三段的青銅爵。寺人把持的禁軍是爵首，河朔藩鎮是爵腹，邊陲節度使則是爵足。郭子儀每日五更在沙盤前推演，沙粒從指縫漏下時總喃喃自語：“要讓這爵中酒不傾，需得不時調轉爵耳。”

永泰元年秋，吐蕃與回紇聯軍二十萬圍困涇陽。郭子儀單騎出城時，懷中揣著三樣物件：代宗禦賜的紫金魚符、魚朝恩的密信拓本、以及仆固懷恩的斷箭。這三件東西構成奧妙的政治天平：皇權、宦權、藩鎮權在箭鏃上搖擺。

缺刃陌刀被擲在地上，郭子儀赤腳踩住刀背：“皇權如刃，藩鎮似背，你我這些握刀人——”他腳掌驀地施力，刀背彎成弓形，“稍有不慎，不是刃折，便是背斷。”仆固懷恩拂袖而去時，帳外親兵聞聲老將軍低語：“明日他若舉旗，便放出其母病危的動靜。”厥後仆固部將士見主帥臨陣奔喪，軍心遂潰。

銅環在暮色中微微閒逛，郭子儀對諸將說：“土是藩鎮根底，柳是朝廷恩澤。諸君今後若遇困局——”他俄然扯斷麻繩，土塊柳枝俱落灰塵，“當知六合自有秤，何必人力強保持？”這話如暮鼓晨鐘，驚飛了原上棲鴉。月升時分，老將軍將銅環分贈魏博、成德、幽州三鎮使者，環內暗刻“忠”字深淺不一——恰是他畢生製衡之術的精華。

“這道金齏玉鱠，田將軍嚐嚐可合口味？”郭子儀親身佈菜，筷尖點在鱠魚脊骨處：“當年在鄴城，令叔父最喜這個部位。”田承嗣手背青筋暴起——郭子儀輕描淡寫間，既提及他叔父敗亡之恥，又表示對其家屬瞭如指掌。待酒過三巡，老將軍俄然感喟：“神策軍那幫閹豎，剋日總盯著魏博的鹽鐵車。”話音未落，田承嗣的酒杯已重重砸在案上。

1. 多重身份錨點：同時具有皇權代言人與藩鎮調劑者身份（如郭子儀的兩重角色）

這場宴席的玄機全在時候把控：前廳寺人醉倒時，後園恰好談妥三鎮聯防；待神策軍醒來，隻當老將軍整天宴飲。更妙的是郭子儀讓家僮扮作商隊，將宴席殘羹送往成德節度使處——那些啃剩的羊骨頭上，清楚留著牙印拚成的私語。

（三）汾陽王府的陰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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