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鳳姐當著王夫人麵將荷包推向桌心:“此事須得各房媽媽同查,方顯公道。”話音未落,周瑞家的、來旺媳婦等十二位管事婆子已候在抱廈外,她們的目光在雕花槅扇上交叉成網,靜待獵物入彀。
莫言金玉能逃劫,且看朱門共此樽。
海棠社散詩猶熱,芍藥裀涼酒尚溫。
“記得那日查抄,誰冇在花名冊上按指模呢?”多年後,大觀園的老嬤嬤對著荒草叢生的秋爽齋喃喃自語。一陣風過,殘破的窗紙嘩嘩作響,彷彿當年世人畫押時的沙沙聲。那些堆疊的指模早被雨打風吹去,唯餘青石階縫裡,還嵌著半片退色的胭脂——不知是哪個丫環惶恐中落下的罪證,還是鳳姐笑談時彈落的假裝。
4、蘅蕪苑的冷香
鳳姐的珊瑚步搖在燈下晃了晃:“三女人房裡天然明淨。”這話說得輕巧,卻將燙手山芋拋給後續搜尋者——既成全了探春顏麵,又將“未查完整”的任務轉嫁給世人。
燈籠影子的意象好似風險均派的結局:參與者在黑暗中恍惚了臉孔,隻留下虛幻的手影相互指責。這正應了《圍爐夜話》中“各式戰略不如無”的諷刺——當統統人都想借群體避禍時,群體本身反而成了最大的禍端。
迎春的累金鳳被盜風波尚未停歇,司棋的箱籠已翻出潘又安的情箋。燭淚滴在“同衾同穴”四字上,王善保家的神采比箋上墨跡更黑——她親身翻出外孫女的私物,倒像是給本身的老臉摑掌。
繡簾半卷燭影昏,胭脂匣底鎖啼痕。
半年後,劉姥姥帶著板兒路過榮府後巷。昔日的角門婆子正蹲在暗處嚼舌根:“那日查抄的十二人裡,三個病死了,兩個配了小子,剩下的……”話音被更夫的梆子聲打斷,隻餘兩盞破燈籠在風中搖擺,在地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彷彿無數隻推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