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翠冇有看他，她扶住女牆，昂首看那輪龐大的玉輪。月光淡淡撫著她光亮麵龐，實在自古及今，明月都隻是這一輪，不言不語，無甚分歧，你看它或者不看它，它都在那邊。

何必必然要解，何必必然要健忘。

“明日……攻城……”她細細辯白燈語，喃喃自語，“攻甚麼城……崇城？攻城的是……”

她臨死前那一晚，跟他說“有甚麼話敞開了說”，隻是身中劇毒，未能卒言，那以後，他不止一次在想，她究竟要跟他說甚麼？

展昭微微合上雙目，他對端木將軍，始終存了一份難明情懷。或許，他能夠與她情意相通，能夠與她夜談把盞，但他始終近不得她。她站在兩千餘年前的煙塵曉霧當中，對他粲然一笑，身後飄著西岐旗氅，周身漫開馬騎胡塵，殺聲如沸，金鼓喧天，她生於斯，善於斯，不離於斯，而後，死於斯。

隻是端木翠的這個心結，經此一番，究竟是解開還是冇有解開？

“喂！”端木翠瞪他，“這是你家的玉輪嗎？還看！”

楊戩還在帳中，不知鞠問那名朝歌細作有何斬獲，他或許還惦記取再去帳中看看端木，噓寒問暖一番；阿彌在營中翹首以望，將軍未回，展大哥也未回；轂閶那邊鼓振金鑼，戰事一觸即發；始終未曾會麵的薑子牙徹夜不眠，運營著一舉奪鼎，直搗朝歌；安邑的百姓惶惑不安，看兵連禍結，本日不知明日事……

向聞有為一人而傾城，今次為了端木翠，顛覆了一方天下。

她手臂環住展昭的脖頸，附在展昭耳邊低聲同他說話，厥後俄然倦意襲來，說了一聲：“展昭，我困了。”

展昭俄然就豁然了。

端木翠極低地歎了口氣，將目光轉向甬道入口。

“去哪兒？”

與方纔所曆比擬，冥道算是非常溫馨了。赤焰已歇封印已畢，四壁垂垂掛下冰淩，溫孤葦餘悄悄坐於本地，雙目閉合，麵上一層薄薄寒霜，似是睡著了。

她俄然斷交，反倒是展昭有些不捨了。

來得輕易，想走卻難。

“甚麼？”甫一睜眼，便是萬道金光。端木翠被刺得睜不開眼睛，展昭悄悄把手覆在她目上，道：“沉淵日出了。”

人間崩塌，驚心動魄，但又何其壯觀，與麵前所見比擬，甚麼亂石穿空驚濤拍岸，甚麼長河夕照大漠孤煙，十足算作了小兒科。

沉淵依托於端木翠對既逝之事的心結而存在，你既決意不再耽留顧慮，我也無謂再留，倒是很有幾分“你既偶然我便休”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