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和袁承誌聽到峰下兩軍齊歌，都是感慨萬分。袁承誌道：“大王本來非常賢明，不好酒色，一心一意要救百姓於水火當中，為甚麼一進了京，即位做了天子，俄然就變了。我是真正不懂了。”

袁承誌惕然心驚，登覺民氣之可駭，的確冇法想像，問道：“闖王帶領天下餓飯的貧民流民起兵，本來要肅除前朝弊政，那知本身做了天子，又來乾逼迫百姓的老一套。大哥，我們都錯了麼？”李岩點頭道：“闖王也是身不由己，有磨難言。他打天下，是靠了權將軍劉宗敏、高必正等等大將軍打的，得了天下以後，劉宗敏他們要搶財寶婦女，闖王心中是想製止的，但他們對闖王說：‘天子就讓你來做，金子銀子和女人，總該分一些給我們吧！’隻要一個將軍一鬆，其他全都鬆了，那也怪不得闖王。實在，自古以來，世上的事都是如許的。說是為百姓出頭，本身得了天下，又轉頭來逼迫百姓了。楚霸王說秦始皇虐待百姓，起兵亡秦，但他攻破鹹陽以後，大搶大掠，將全城燒得乾清乾淨。漢光武、趙匡胤是好天子，他們殺的百姓、屠的城那還少了？”袁承誌長歎一聲，道：“那麼這是無可何如的事了？”

唱到最後這兩句時，眾男女農夫都和了起來，大聲叫道：“老天爺，你不會做天，你塌了吧！”聲音沙啞，充滿了無法絕望。袁承誌隻覺這些人就算立時死了，到了陰世也是痛苦萬分，儘是呼號嗟歎的餓鬼。隻聽得紅娘子也跟著叫喚：“老天爺，你不會做天，你塌了吧！”

李岩取出一張黃紙來，淺笑道：“這是萬歲爺的親筆，寫著：‘製將軍李岩造反，要自主為帝，大逆不道。著即正法，速速不誤。’上麵署著萬歲爺新改的名字‘李自晟’，這不是旁人假傳聖旨，就算見了萬歲爺，也辯白不出的。”眾將奮臂大喊：“願隨將軍，決一死戰！”一名將官大聲道：“萬歲爺已派了左營、前營、後營，把我們三麵圍住了，那不是要殺李將軍一人，是要殺我們全軍。”眾將叫道：“萬歲逼我們造反，那就真的反了罷！”

袁承誌心下不安，說道：“此去一起之上，隻怕仍然不大承平。三位且隨我們同往西安，再定去處如何？”張朝唐和楊鵬舉齊宣稱謝。那僮兒張康現在已然成人，負起了包裹，說道：“十多年前，我們第一次回到中國，官兵說我們是強盜，要謀財害命。這一次再來中國，義兵說我們是特工，還是要謀財害命。我說公子爺，下一次我們可彆再來了罷。”張朝唐道：“中國還是好人多，我們可又不是逢凶化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