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道：“我們渭河縣本就是個苦寒之地，有那不知三從四德，不知禮數不平管，心野身賤的婦人們，不肯好好過日子，擅自出門以後或者與人輕易私通，或者另尋他處，乃至一村當中儘是失婦的光棍，丟妻的男人，以是族中纔會有此一例。”

如玉洗罷了手又拿葫蘆瓢去灌溉葫蘆苗子，因見張君還在桃樹下站著，壓輕了聲兒問道：“那天說的事兒，裡正大人可考慮好了？”

如玉道：“這話聽起來像是很有事理。但是，你們可曾曉得，我們這些婦人們因為如許的族法，父母眼看嚥氣卻不敢擅自回孃家，比及從族中請來允令再回到家，父亡丁憂，最後一眼都不及見。

如玉取那生羊毛的棉褲扔了，一起下到麥場裡，便見陳貢在把老榆木的圈椅上坐著，身後圍著一群本村外村的男人們，而換了件新綢衣的魏氏，也在他身邊不遠處站著。

如玉側頭看了一眼麥場頭子上那將近三丈高的大柱子，那柱子到春節時候就會架上鞦韆，供孩子們頑樂。平常閒直，有婦人顛山走窪擅自出逃時，族中便要捆到上頭抽鞭子管束。這會兒上麵已經捆著粗粗一掛繩索了，明顯是給她備的。

奴等婦人雖嫁到了你們陳家村，成了陳氏一族的族人，卻也是六合間堂堂正正的人，到這村莊裡來，下田種地，生養孩子，貢獻公婆，是與丈夫相互攙扶著過日子，又不是嫁了誰就成了誰的私產，憑甚麼行動要受限定？”

他如許的族長，本身不尊從族法，私篡亂改父老之令已是罪人，我為何要聽他的？”

如玉正籌辦進廚房去做飯，便聽院外忽啦啦一陣人聲，先衝出去的倒是虎哥，他滿頭大汗衝進廚房，連聲叫道：“如玉，不好了，我叔要捆你到村頭麥場吊頸著打，你快往山裡跑，這裡我頂著。”

……

張君一人踱到如玉家外院，那顆山桃這幾日開的更加爛漫，葫蘆也萌了微微的芽兒，落日遙遙自紅陳寺後的山尖上往下落著，蜜蜂陣陣環繞在那顆桃樹上。

“現在天長，從明日起，我給裡正大人做三頓飯，您中午也來吃一頓，好不好？”如玉剁碎了雜草和糠餵給了雞，自院外井裡頭打水出來洗動手，笑著問張君。

陳家店子那曾叫張君放翻過的中年人走到麥場中心，聲音不高不低，倒是大家都能聞聲。他道：“當然，論理來講，這位婦人並未犯得國法。但是你要曉得，天子的律法管的是天下間的百姓，我們一個宗族中的族法，管的倒是族人。天子冇有規定婦人的言行，但天下的各個大宗族都有本身的族法，用來束縛族人，這族法與國法相附相成，纔有我們的家國天下。以是，你的罪，恰是違了族法，族長大老爺仍能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