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嵐聞得此言,神采也持重很多。她乃納蘭瑞親信,如何不知,這位死了十餘年的瑞嬪,是貳心中最為陰暗的傷口。她本是今上生母的侍女,今上在潛邸時,因被賜去做了侍妾。今上即位後,李氏為後,當年皇宗子納蘭瑜便被封為太子,而潛邸時便不得誌的瑞嬪,也不過是個常在。彼時太後尚在,天子倒也臨幸過她幾次,竟也懷了納蘭瑞。納蘭瑞出世後,才做了個嬪。這對母子,在宮中寒微至極,相依為命。延熹四年時,皇後和瑞嬪同時沉痾,隻瑞嬪熬了下來,皇後李氏卻放手人寰,天子因此對瑞嬪不喜,隻覺著她剋死了皇後。延熹九年,瑞嬪又一次病倒,彼時太後也已經去了,竟無太醫去瞧她,瑞嬪熬不住,天然去了。隻不巧,瑞嬪去的那一日,乃是太子十八歲冠禮那日,天子本就討厭她,更覺她不祥。竟隻叫以常在禮草草葬之,不設牌位,不準祭奠。當時納蘭瑞也十四歲,倒是個無人問津的皇子。宮人權勢,竟隻是將瑞嬪丟到了都城西側的宮女塚,厥後納蘭瑞展轉去尋,竟是連骸骨都已尋不到了。經此,納蘭瑞脾氣大變,亦纔有了本日。
“可殿下也該猜想,這事定然會趕上阻力。不過,隻要今上點頭,何懼之有?何況,此時民氣尚未收攏,無妨張望一二也好。”蘇嵐搖了點頭,“太子妃何時入宮?”
“本日。”納蘭瑞心中已有計算,便也笑著換了話題與她,“隻是,容兒的身孕確乎是假的。”
蘇嵐點了點頭,並不料外,卻還是笑著道:“殿下膝下隻要兩子一女,確切薄弱了些。”
蘇嵐點了點頭,納蘭瑞也隻一笑,道:“今兒張桓所提,你覺得如何?”
“家事。”納蘭瑞嚼著這兩個字,倒是微微一笑,道,“我年長你近十歲,倒是不如你通透了。”
納蘭瑞放動手中的摺子,笑著昂首瞧她,道:“不過才幾個時候,倒是一向再見人。你方纔見過玄汐了?”
蘇嵐踏進禦書房裡,納蘭瑞正低頭翻著摺子,見她欲施禮,隻擺了擺手,表示她坐下,待得坐定,蘇嵐微微一笑,道:“方纔瞧著殿外還等著一溜的人,殿下還能想著我,真是受寵若驚。≥”
“這位子你須得做的如履薄冰纔好。”納蘭瑞可貴說了句調皮話,倒是揮了揮手,道,“你且去吧,這一會工夫,隻怕你那司裡,已是一票人等著你了。”
“是,臣辭職。”
“說穿了,這不過是您納蘭家的家事罷了。”
蘇嵐瞧著年近而立的納蘭瑞,神采溫潤的無懈可擊,倒是歎了口氣,道:“臣年事尚小,卻也知人間分袂之苦。殿下可知這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