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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四年春分，紫禁城的柳絮撲在養心殿窗紙上，像極了鬆濤閣走水時飛揚的紙灰。道光帝盯著《宗室月祿複古折》，硃筆在“規複世襲罔替”四字上懸了三懸，墨跡洇開的紅暈與先帝算籌懷錶的銅鏽堆疊。宗人府送來的《旗人請俸清單》堆成小山，月祿耗銀“百萬兩”的漢字刺得他眼眶發疼——這數字比三年前林則徐核賬時多出兩倍不足。

春夜的風捲著柳綿撲進殿內，道光帝看著案頭的算籌與銅錢，俄然分不清哪個是治國的刻度，哪個是權力的桎梏。他想起林則徐三年前的奏疏：“算籌如水，宜疏不宜堵。”現在硃筆卻在《算學坊改繡坊詔》上落下：“女子無才便是德，算籌無用可鑄錢。”墨跡未乾，窗彆傳來算學吏的感喟，與遠處蒙古商隊的駝鈴聲，共同織成帝國春季的困局。

申時，道光帝在懋勤殿翻看《漕運廢革奏疏》，新任漕運總督的筆跡力透紙背：“算籌水尺實為妖術，填平以安漕神。”附頁裡夾著半片算籌，刻著“高郵閘”的竹骨間嵌著火漆殘屑——那是陳阿福當年密紋火漆的遺痕。他想起三年前阿誰暮春，林則徐用算籌測量運河時的身影，現在卻隻剩“漕船淹冇率激增”的謊話。

更夫敲著“天乾物燥”的梆子聲穿過天井，卻混進模糊的《算籌守邊歌》。道光帝摸出懷錶，表蓋內側先帝的“算籌不止”四字被龍涎香熏得泛黃，而表蓋後背，不知何時多了道細如髮絲的刻痕——像極了西洋星圖裡的獵戶座腰帶。他猛地合上表蓋，聞聲齒輪轉動的哢嗒聲，與鬆濤閣自鳴鐘的報時聲堆疊。

半夜，道光帝獨安閒乾清宮安步，月光將廊柱上的“滿蒙一體”彩繪拖生長影。顛末先帝畫像時，他俄然重視到畫像袖口的暗紋——那團纏繞的曲線，竟與鬆濤閣出土的蒸汽齒輪彆無二致。九歲那年先帝握著他的手算籌測量南苑，袖口的紋樣曾在陽光下閃著奇特的光，當時隻當是西域織錦，現在卻想起工部密報：“陳阿福工坊的齒輪，與先帝袖口紋樣符合。”

道光帝拈起一枚銅錢，正麵“道光通寶”四字中，“道”字決計拉長的豎筆像道鋒利的劍脊，將“通”“寶”二字壓得扁薄。後背滿文“寶泉”如重甲軍人般峙立，漢文被擠到邊沿，細如蚊足。他俄然想起三年前林則徐呈上的“算籌彎刀”火漆印，那枚融會算籌與佩刀的印記，現在正躺在軍機處的廢檔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