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何時落了。嘉慶帝望著炭盆中未燃儘的草案殘頁,“漕運改海運”的筆跡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俄然輕笑——宿世在圖書館熬夜苦讀的那些夜晚,現在都化作了掌心的算盤灰。既然汗青挑選了他,那麼這一次,算籌不但是治世的東西,更是竄改乾坤的鑰匙。
算學吏李煌跪在暗影裡,掌心沁出的汗漬將手中的清冊邊角洇出褶皺。他冇瞥見天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那不是新君的大怒,而是來自兩百年後的靈魂,在瞥見“乾隆六十年存銀七千八百萬兩”時的刺痛。阿誰在後代史乘裡讀到的“康乾亂世”,本來在閉幕時早已千瘡百孔。
“啪!”
“皇上,雪停了。”小寺人輕聲稟報。
這句話不是問麵前的算學吏,而是問兩百年後那些痛斥“嘉慶守成”的史乘。李煌剛要開口,卻見天子從袖口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昨夜在軍機處默寫下的“旗務鼎新草案”,上麵用紅筆圈著“墾殖積分製”“職業分類表”,另有後代纔有的“失業率”觀點。
嘉慶四年正月初三
李煌叩首時,額頭觸到冰冷的青磚。他不曉得天子為何俄然存眷“工匠數量”,卻聞聲殿外風雪吼怒,像極了後代史乘裡記錄的、即將到來的鴉片戰役的槍炮聲。而天子最後那句“算籌要算出人間炊火”,在他聽來,竟比《戶部則例》更有分量——彷彿這位新君,早已瞥見大清在數據以外的另一條路。
“回皇上,自乾隆五十年後——”
黃冊摔在斑漆剝落的案幾上,震得茶盞裡的殘茶濺出。當值的小寺人跪倒時,他正盯著案頭攤開的“四柱清冊”,指尖劃過“嘉慶四年初實存銀”的數字:“一千二百萬兩——比我算的還少三百萬。”聲音裡帶著不屬於這個期間的冷冽,像提早曉得了汗青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