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沉默不語了。蔻兒不知何時走了邇來，歎道：““奴婢來講罷。”

姨母伸脫手來，掌心緩緩熨帖在我頰上，輕柔地摩挲了起來。她的眼睛分歧於慣常的眼尾飛揚，目色冷陳，瞧去令人頓生一股畏敬，不成逼視，此時望去，她竟是滿眼的展轉柔情，聲音亦是柔地幾近融了一川冰雪。“宓兒，你能叫我一聲孃親麼？出了這延祐殿，你還是璽陽郡主，我還是太後，我這平生欠你的，必定是冇有體例了償，你心中不肯認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是，就這一刻，容我再無私一次，宓兒，你肯嗎？”

“為甚麼？”我聞言大驚，失聲問道。

第三十七章 流光輕易把人拋（下）

“原是我虧欠她的。”姨母卻澀然一笑，眼望向窗外不再言語。

哐啷一聲脆響。我與姨母同時昂首望向門口，隻見蔻兒正慘白著臉立在門口，腳下是一塊紅木托盤，兩隻瓷盞已然支離破裂，茶湯灑了一地。

短短的半晌我腦中已是百轉千回，想起疇前不竭有人在我耳邊提及我與姨母的酷似，想來隻是因為母親與姨母是嫡親姐妹，麵貌必定類似，我既似親母，那麼，與姨母肖似又有何奇特？可現在驀地得知如此過往，竟似比起我本來的測度更能解釋了。我猶然不敢置信，驀地念及客歲姨母作主指婚一事，口中隻道：“姨娘，您在談笑。若果如此，那宓兒與允禎便是同父兄妹，您當初將宓兒指婚允禎，萬一弄巧成拙，難道過分冒險？”

“宓兒果然是……”我遊移著開口，“果然是您的，您的親生女兒？”

姨母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一手攀在美人榻上，過分的用力動手背上青紫的頭緒清楚可見。“他既然冇有死，想來是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當年的事我雖有憾，但……畢竟不悔，他若感覺我有負於他，明刀明槍儘管來尋我，我若畏縮半步便不是周萏！但宓兒你卻何辜？他狡計誆了你去，又將你送了返來，清楚是想借你挑起楚漠之間的紛爭，隻可愛允祺年青無知，還當他傾慕相幫。也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如此，我便作主將你留下了，漠國要如何……那便儘人事，聽天命罷！”

葉知秋的形貌在我心頭不竭兜轉，他在提到姨母時眼中那憤然哀痛以及冇法粉飾的落寞本來隻是一點，但是現在卻在我心中被緩緩放大了。為何姨母當了太後，他要如此氣憤？為何姨母明知我是她的親生女兒，卻仍將我許給允禎？為何姨母聽到淮陵王冇有身後，會如此的惶恐失措，如此擔憂他會在我身高低手？而那擔憂當中，卻又模糊地藏了那麼些許的氣憤，彷彿那淮陵王若傷了我，將是一件決計冇法諒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