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心手剝瓜子殼,悄悄把下巴又收了幾分,低眉斂目。蘇一說的恰是她的情意,她天然不駁,但也礙於矜持不能順話續稍兒。臉上一番羞怯怯的神采,起了身跟陶小祝辭過,“轉頭得空再來看小老闆,今兒我便歸去了。我娘一人在街北做賣賣,內心掛念。”
酒老闆笑,拿木塞兒塞了陶壺眼兒,“那就是我的不是,多給了你一兩,算是賠罪,你瞧著可好?”
等了周安良起來,她便去他懷裡撒嬌:“我昨兒一夜冇睡,你倒是睡得很好。”
樂了一氣,擱下茶杯伸手去拎茶吊子倒茶,嘴上說:“女人問纔剛折你腕兒的是誰?我賣小我情奉告你,好叫你今後能找著正主索債,報了本日的仇怨。那是鹹安王府裡的當家主子,平常冇甚麼愛好,就愛來這憩閒苑。你歸去醫好了手,還來這處等著,總能碰上。要他償命還是訛他個家財儘絕,都隨您歡暢。”
沈曼柔歡樂,“那我就當你準了,還是你最疼我,事事都依著我的愛好。”
蘇太公撂下簾子出來裝菸草, 一捏一撮兒裝進隨身的黑布袋兒裡, “我一個糟老頭子那裡來的紅氈?這裡冇有,你往彆家藉藉看吧。”
她看得細心,忽聽得王爺說“吃茶”,才又把目光轉過來,忙伸了雙手去接王爺手裡的茶杯,“謝王爺。”這陽壽都快叫他給折冇了。
她也眯著眼欲睡,卻有一事兒不叫她稱心,總也睡不著。本來那東偏屋裡老有呼嚕聲兒,聲音隔牆隔窗傳過來雖已不大,卻還是一陣兒趕一陣兒地擾得她心氣暴躁。念著大婚頭一夜不好說甚麼,冇得婚後不順,便也忍了下來,堪堪又揣摩了一夜。
蘇家院裡來往客多,瞧見熟臉的少不得都要號召一句。一起號召到門前,擠過門檻兒進院子, 蘇太公便直往東偏屋裡頭去。家裡裝了菸草, 還得尋他那些老伴計去。他排闥入了灶房,又進裡間,剛打了裡間兒的簾子, 便瞧見周放心正躬身站在他屋裡木箱子前,手提了箱子蓋兒,拉開兩指寬的縫來。
“誒,那不擾太公了。”周放心忙退身出屋子,到了外間灶房裡撫了撫心口兒,暗自鬆了口氣兒。
這又趕著時候,拉呱兩句就得走。蘇一把酒壺抱在懷裡,步步生風地回到鋪子。彼時陶徒弟還在交椅上歇晌,這會兒已經不見了人影,怕又是有事出去了。現時鋪子裡隻要陶小祝和周放心,兩人在兩把交椅上坐著拉呱兒。陶小祝吃著八珍梅,周放心則耐著性子剝著瓜子殼,把仁兒一粒粒往嘴裡送。見著蘇一返來,陶小祝轉頭問她一句,“跑腿兒的事都放心給你做了,你做甚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