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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罐子都給你驗過八百回。“老太爺俄然笑出聲，震得床幔穗子亂晃，“藥湯子從方劑到藥材，哪樣不讓你查三遍？“

靈堂裡檀香俄然竄起青煙，裹著紙灰直衝房梁。顧玥萱盯著忽明忽暗的長明燈，聽著外頭時高時低的吵嚷聲，指甲在條凳上摳出個新月印——這哪是辦喪事，清楚是出大戲。

連銷聲匿跡大半年的屠蘇燁都露了麵。這浪蕩子又肥了兩圈，綢衫金扣倒是光鮮，卻縮在西南牆角當鵪鶉。那張橫肉堆疊的胖臉黑得像鍋底，見人出去隻從鼻孔哼了聲。

“那孽障倒是機警。“老太爺摸出塊飴糖塞進她嘴裡，“毒殺親爹的事兒漏了餡，見你這背景要倒，跑得比田壟裡的野兔子還快。“

老太太雞爪似的手扒拉著喉嚨，眸子子瞪得將近掉出眶。紅丸咕咚滾進肚腸的刹時，這具枯骨俄然狠惡抽搐，嘎嘣一聲挺直了脊梁。

席蘭芳拽住氣喘籲籲的顧玥萱，屠蘇燕婷忙遞上涼好的薄荷水。“老爺子在裡頭陪著呢，誰也不讓進。“席蘭芳朝東配房努嘴，“我們且候著，待會兒......“

屠蘇博不動聲色插到兩人中間，袖口暴露半截捆喪布的麻繩：“三叔，祠堂外頭可站著王家米鋪的伴計。“他拇指往院門方向一頂，“您要經驗親哥，好歹等夜裡關了大門。“

濕帕子滑落，暴露張扭曲的鬼臉。

黎氏“啪“地摔了茶壺蓋，碎瓷片濺到屠蘇燁綢緞靴麵上：“跟這黑了心的牲口廢甚麼話？“她扯住自家男人的胳膊，“真要撕擼起來，讓外頭看笑話的唾沫星子淹死咱家？“

秋收的穀子早進了倉，縣裡的鋪子也走上正軌。顧玥萱盯著窗欞上閒逛的白幡想，幸虧這些要緊事都摒擋妥了，不然這當口還得分神——新漆的糧車軲轤都得被孝布纏住。

十歲出頭的半大郎君跑得汗珠子直往衣領裡鑽，喉嚨眼火燒似的，愣是把衝到嘴邊的要緊話嚥了歸去——祖父交代過，天大的事也不能當街嚷嚷。

靈堂裡飄著艾草混檀香的味道，真哭的人卻掰著指頭數得過來。屠蘇霆蹲在棺材邊燒紙錢，火星子濺上手背也不覺疼——到底是親孃，可這些年被作踐狠了，那點子孝心早磨得七零八落。

老太爺抄動手看老太太在床上掙命三個月，枯骨似的皮肉簌簌往下掉，內心頭既冇恨也冇痛快——早八百年就成陌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