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種麵色黯然,倒是不覺得忤。他站在原地沉默半晌,神情踟躇,似是有些進退兩難。過了半天,他像是下定了決計,一抬腳,竟然繞過水潭,謹慎翼翼地向著瀑布方向走來。
陳音仍舊不肯看他,儘管悄悄地用手在鳳竹身上撫摩著,那種刻骨的柔情中又彷彿透著無邊的落寞,就彷彿這個天下早已與他無關,他全部的心機就在懷裡這個曾經繁華絕世的女子、現在這隻衰弱得好像轉眼即逝的秋風一樣的九尾白狐身上。
那文種呢,也怪,堂堂越國宰相受此禮遇,竟然也彷彿並冇有感覺難堪,更冇有活力。當然了,當此時,當此地,他也冇有活力的本錢和需求——陳音和鳳竹之以是能墮入這類地步,本身雖不是主謀,卻也脫不了為虎作倀、落井下石之嫌。陳音冇有立即給他一刀就算不錯了,又如何還能期望人家給他甚麼好神采?
一旁的長弓忍耐不住,大聲叫道:“文種!無恥小人!你攛掇大王調虎離山,傷了我家主母,本日另有臉來此話舊?!我家將軍不歡迎你,還是快滾吧!如若不然,可彆怪長弓對你不客氣!”
就這麼相偎相依到地老天荒也罷,那些曾經的壯誌大誌、功名利祿在如許的瑤池中顯得是那麼格格不入乃至是好笑至極。吳越相爭、諸侯爭霸、天下立名、萬人敬佩與我何乾?我隻想,與摯愛之人就這麼相擁直到永久!
這一下長弓可真的惱了。他拿起弓箭抬手要射,卻聽身邊的陳音輕聲說道:“長弓,停止!放他出去便是!”
陳音縱聲長笑,笑聲裡倒是充滿了落寞苦楚的肅殺之意:“故交?!將軍?!大夫高居廟堂,陳音此時倒是一介野人。大夫居廟堂之高儘享繁華,陳音處山野之遠與清風相伴,這故交之說倒是休提。我這裡無酒無肉無絲竹,倒是不好慢待於您,若無他事,便請慢走,陳音不送!”
長弓懷裡抱著方纔采摘的野果走進洞中,與陳音相視一笑,並不言語,獨自走過他們身邊,去照顧還是衰弱的花姑。洞口的水簾隨風搖擺著,如霧如煙。密密的水滴落在潭麵上,叮叮咚咚的,恍若亂撫的琵琶,襯得這闊彆塵凡以外的表情愈發澹泊而空靈。
水潭不大,倒是極深。生在江南水鄉的文種雖無武功,卻也深諳水性。他落水以後並不鎮靜,竟然伸開雙臂,就這麼不慌不忙地向洞口方向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