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蘭河傳_第9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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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滿頭紅十足的花朵,一出去祖母就瞥見了。她瞥見甚麼也冇說,就大笑了起來。父親母親也笑了起來,而以我笑得最短長,我在炕上打著滾笑。

後園中有一棵玫瑰。一到蒲月就著花的。一向開到六月。

“這是甚麼?”

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鳥上天了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統統都活了。都有無窮的本領,要做甚麼,就做甚麼。要如何樣,就如何樣。都是自在的。倭瓜情願爬上架就爬上架,情願爬上房就爬上房。

我記事很早,在我三歲的時候,我記得我的祖母用針刺過我的手指,以是我很不喜好她。我家的窗子,都是四邊糊紙,當中嵌著玻璃。祖母是有潔癖的,以她屋的窗紙最白淨。

黃瓜或許冇有吃完,又瞥見了一個大蜻蜓從旁飛過,因而丟了黃瓜又去追蜻蜓去了。蜻蜓飛很多麼快,那裡會追得上。幸虧一開初也冇有用心必然追上,以是站起來,跟了蜻蜓跑了幾步就又去做彆的去了。

祖父一天都在後園裡邊,我也跟著祖父在後園裡邊。祖父戴一個大草帽,我戴一個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當祖父下種,種小白菜的時候,我就跟在後邊,把那下了種的土窩,用腳一個一個地溜平,那裡會溜得準,東一腳的、西一腳地瞎鬨。有的把菜種不但冇被土蓋上,反而把菜籽踢飛了。

祖父老遠地答覆著:

“為甚麼櫻桃樹不著花?”

我說:

我玩累了,就在屋子底下找個陰涼的處所睡著了。不消枕頭,不消席子,就把草帽遮在臉上就睡了。

我看著祖父還在笑,我就說:

櫻桃樹,明是冇有結櫻桃,就偏跑到樹上去找櫻桃。李子樹是半死的模樣了,本不結李子的,就偏去找李子。一邊在找,還一邊大聲地喊,在問著祖父:

我家有一個大花圃,這花圃裡蜂子、胡蝶、蜻蜓、螞蚱,樣樣都有。胡蝶有白鬍蝶、黃胡蝶。這類胡蝶極小,不太都雅。都雅的是大紅胡蝶,渾身帶著金粉。

但是白雲一來了的時候,那大團的白雲,彷彿灑了花的白銀似的,從祖父的頭上顛末,彷彿要壓到了祖父的草帽那麼低。

我拉著祖父就到後園裡去了,一到了後園裡,立即就另是一個天下了。毫不是那屋子裡的狹小的天下,而是寬廣的,人和六合在一起,六合是多麼大,多麼遠,用手摸不到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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