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伏下頭去:“青史自有公論。”
周君清公然不動。等陳紹禮走近了,將手伸過來,二人聯袂朝屋內走。
沈茂為官多年,於宮中端方亦是體味一二。尚儀局的彤史記錄的都是陛下臨幸之事。當今是女帝,再無此類事蹟。喪失的天然是先帝或者先先帝的記錄。如果偶然,誰會盜竊此類冊子?他目光一轉,已權出輕重——如果故意,那就——彆有深意!
“今兒如何是你?你徒弟呢?”丞相沈茂本日起得晚些,卻仍第一個進宮等候朝會。
他一遍一遍擦拭掌心的盜汗,但是剛掠過,立即又被浸濕。
天剛矇矇亮。武英殿的屋簷在灰藍的天涯劃出一道和順線條。昨夜裡下了雨,纔剛止住。平整的青磚路上浸著水跡,眼色看著黑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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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提及來,她還其得不得了:“當時,我們皇後同陛下爭了幾句,李賢妃又從中調三窩四,鬨得陛下一顆心全偏在她身上。米氏那小蹄子年紀雖小,看人下菜碟,上趕著奉迎李氏,哪隻眼睛將我們皇後放在眼裡!說不守婦道,那還真是她做得出的事情。她都在瑤閬宮了,有個甚麼內侍的,還為她馳驅得不得了。另有啊,老奴還曉得這麼一件事情。”
楚易已經豁出去:“微臣所言,乃人倫正道。臣本日敢言,已不籌算苟活人間!”
周君清用過飯,在正房前的小院子裡走了一圈。本日雲厚,月光暗淡。她正要回屋,聞聲一陣靴子響,便在樹下站定了,朝石子甬路上望疇昔。隻見來的恰是陳紹禮,是以笑道:“今兒返來的晚些?”
周君清低著頭,隻笑,卻不說話。雙頰一寸寸紅起來。
“隻怕有些民氣裡另有籌算。”
“老奴兒子不是在宮裡當侍衛麼?米氏他殺後不久,老奴聽到他提過一嘴,守後苑的一個侍衛也不明不白死了一個。當時看是不明不白,現在想來,可不是有甚麼見不得人的由頭。”
因這事情鬨得大,流言紛繁,藺楨也聞聲很多。由康還心急火燎找過她一回,叫她安慰住了。
南北九丈的正殿,立九根蟠龍圓柱。堂堂七尺的楚易跪在當中,纖細得幾近能夠忽視不計。痠麻之感從雙腿逐步伸展到滿身。起先身子還是挺直的,現在熬不住,垂垂矮下去。
陳紹禮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抬腳將前麵的小石子悄悄踢開:“尚儀局丟了本冊子,是昭仁二年的。”
但是最難過的不是久跪的痠麻,而是陛下不發一言的沉寂。像千鈞重的擔子壓在肝膽上,將他的膽氣一絲絲耗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