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笑著搖首,招手喚荷花中二女走近:“天子看看,但是新人麼?”她的目光在如懿麵上逡巡而過,彷彿不經意普通,“宮中新人太多,隻怕皇後要抱怨哀家不顧她這個皇後的辛苦了。”
此中兩朵荷花格外大,幾有半人許高,在煙波微瀾以後垂垂伸開粉豔的花瓣。花蕊之上,有兩個穿戴羽黃絹衣的女子端坐此中,恰如荷蕊燦燦一點。二人翩翩若飛鴻輕揚,一個緩彈琵琶,一個輕唱軟曲。
慶朱紫依依望著天子,目中模糊有幽怨之色,道:“乾隆四年。”
有站在湖岸近處的宮眷伸手攬住,喚起來道:“不是雪花,是紅色的梅花呢!”
玉妍話音未落,已被湖上飛起的烏黑綢帶吸引了目光。隻見一葉墨色扁舟不知何時已經駛到了滿天如虹的綢緞之下,一名著瑩紅色薄縵紗衫的女子俏立當中,舉著一枝盛開的紅梅和韻輕巧起舞。她的衣衫上遍繡銀線梅花,上麵綴滿銀絲米珠,盈盈一動,便有無窮淺淺的銀光流轉,仿若星芒繚繞周身。畫舫上的彩燈將湖麵映得透亮,連夜空也有幾分透亮,照得那女子端倪如畫,傲視生情,更兼大片月光輕瀉如瀑,美女容色美好,如浸潤星月光燦中,和順甜軟,人天涯可探。更有身後青衫樂姬相襯,幾近要讓人覺得身處蓬萊仙島之境。
慶朱紫這幾句話說得楚楚不幸。天子聽得此處,不覺生了幾分顧恤:“這些年是朕稍稍蕭瑟了你,乃至你長守空閨,孤燈孤單,隻能自吟自唱打發光陰。今後必不會了。”
慶朱紫害羞帶怯看了天子一眼,很有幾分眉彎秋月、羞暈彩霞的風采:“臣妾自知鄙人,以是微末技藝,也是這十二年中漸漸學會,閒來打發光陰的。還請皇上和太後不要見笑。”
這一夜本是宮中夜宴,天子陪著太後與諸位王公、嬪妃臨酒西湖之上。親貴們天然是照顧福晉,相隨而行;後妃們亦是華衫彩服,珠墜搖擺,更不時有陣陣嬌聲軟語傳開。人們順次而入,列上珍羞好菜,白玉瑞獸口高足杯中盛著碧盈盈的醇香美酒,還未入口,酒香就先無孔不上天沁入心脾。彷彿是感覺這西湖鮮花不敷富強,更要再添一枝明豔似的,陪行的官員將奉養的女子都換成年方二八的少女,軟語煙羅。嬪妃們固然出身漢軍旗,卻也不得不稍遜江南女子的柔媚了。
天子對江南神馳已久,終究一償夙願,守著晴也是景,雨也是景,煙霧濛濛又是一景的西湖,沉浸其間,如溺醇酒,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