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溫沉的手掌有難言的力量,按壓著她狼籍而縹緲的思路。他在她耳畔輕聲叮嚀:“如懿,不要動氣,不要落了旁人的騙局,心靜為上。”如許暖和沉著的言語,聽得她心中沉沉一動,不免生了幾分依靠之情。
如懿寂靜著任由思路展轉,天子含著溫意絮絮陳述:“朕曉得,海蘭為了替朕生下永琪,吃儘了苦頭。你與海蘭姐妹情深,她的孩子與你的孩子無異。朕明白你們的辛苦,也心疼永琪這個孩子,以是六宮高低,都會因為永琪的出世而獲得朕的犒賞。延禧宮更是得足足添上三倍。”如懿眼底微帶了憂色:“皇上心疼永琪,天然是海蘭和臣妾的福分。隻是臣妾怕犒賞太厚,反而惹來閒話。畢竟三阿哥和四阿哥出世時,都未曾如許厚賞呢。”天子的眼笑得彎彎的,他的呼吸輕柔地拂在她的耳側:“海蘭為了這個孩子九死平生,差點連命都賠出來了,朕賞得再多也不算甚麼。六宮裡皇後夙來儉仆,以身作則,宮中一應份例都減半,連金銀器物都不甚打造。貴妃跟著皇後的模樣,其他人便更非論了。倒是你,這些日子都操心苦辛,朕一向想好好賞你些甚麼。思來想去,便為你製了一樣東西,從有這個主張到命人去做,其間統統,都由朕親身籌劃,好輕易才得了。本來就要給你的,成果碰上海蘭生永琪,便擔擱了。等下閒些朕便叫人送來給你。”如懿一心懸在未醒的海蘭身上,驚慌難定,一時那裡顧得上天子要賜些甚麼,便笑笑也過了:“皇後孃娘主持六宮,夙來以儉仆為上。皇上為此物煞操心血,臣妾領恩,隻不敢過分糜費了。”天子端倪溫然:“有皇後在,你們能糜費甚麼。也唯有嘉嬪愛俏,打扮得格外邃密素淨些。且嘉嬪是朕即位後第一個生下皇子的,又是朝鮮宗女,身份格外分歧。以是朕想著,此次給六宮嬪妃的犒賞份例,嘉嬪得添一倍纔好。”如許絮絮半日,天子也有些倦,便回宮中安息。夜寒漏靜,永琪在乳母的哺餵後亦沉甜睡去,氛圍中濃烈的血腥氣垂垂變得淡薄,反添了幾分重生兒的乳香。如懿守在海蘭身側,拿著蘸了生薑水的熱帕仔細細替她擦拭著麵孔和手臂。海蘭過分疲累後昏睡的容顏極度蕉萃,泛著不安康的灰青色。她難過得如同吞了一把酸梅子。此次艱钜的生養,幾近要走了海蘭的命,僅僅是把幾個太醫趕出宮,又如何抵得過?如懿想了想,還是喚來三寶:“這幾日細心留意著,看看今晚替愉嬪接生的幾位太醫,暗裡和甚麼人打仗了。”三寶曉得輕重,立即承諾著去了。葉心上來點了安眠香,勸道:“嫻妃娘娘,小主的傷接生嬤嬤已經縫好,小主也睡了,您要不要也回宮歇一歇?”如何能歇呢?在冷宮冗長難度的光陰裡,都是海蘭醒著神等待著她;現在,也該她守著護著海蘭了。如懿沉吟半晌,還是淺笑:“葉心,忙了一宿,你也累了。本宮讓惢心去熬了止痛的湯藥,等愉嬪醒了會給她喝。”葉心承諾著下去了。如懿望著東方垂垂敞亮的天氣,心中沉鬱卻又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