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替如懿打著傘掩蔽雨雪相侵,低聲問道:“王欽這般費經心機,是要絕了玫朱紫的寵嬖啊!他一個宦官,竟然有如許暴虐的心機。”
天子眉心的悲色如同陰陰天氣,凝集不散:“近鄉情更怯,更不知該如何安撫相互?反而是兩下裡悲傷。”他靜一靜:“幸虧玫朱紫還不曉得那孩子的模樣……”
這一日已是玫朱紫喪女的半月以後,如懿陪天子在養心殿暖閣中閒話。天子的神采始終有些鬱鬱,對著窗外雨雪霏霏,兀自沉浸在沉默的悲慼中,一遍一各處謄寫著《往生咒》。雨雪氣候的傍晚也顯得格外暗沉,如懿見天子身前的幾案上猶擱著一壺殘酒,一盞孤杯,數支白燭燃著幾簇昏黃的冷焰,每一跳動,都濺起抽搐般的影光。天子穿戴一身緙金雲白狐皮龍袍,那龍袍原是烏黑的底色,簇了烏黑的狐皮滾邊,連緙金的繡龍圖案亦顯得清冷了很多。皇家一貫講究色彩清雅繁華,天子亦少穿如許的素色。現在這般打扮,也不過是表情的原因罷了。
如懿道:“不必了。你去替我將案上謄寫的經文收好,等下送去永和宮一併焚化,就當是我對玫朱紫和孩子的一點情意。”
玫朱紫渾身打了個激靈,像是有驚雷從她頭頂毫不包涵地碾過,驚得她渾身顫栗不已。她癱軟在地,哭號不已:“不會的,不會的!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我還明顯聽到他的哭聲,如何會是個死胎呢?”
皇後曉得天子此時並不肯與玫朱紫相見,或許而後,天子都不會再想與她相見了,因而便溫婉勸道:“皇上累了一早晨,必然也倦了。不如去臣妾宮裡稍事歇息,臣妾籌辦了一些五仁參芪湯,原是留著本身喝安神的,皇上從速去喝一碗定定神吧。”
天子躊躇半晌,便擱下筆道:“拿來朕瞧瞧吧。”
如懿亦知,今晚天子內心必然不好受,皇後萬事穩如泰山,天子在她那兒亦是功德。因而她欠身相送:“皇上放心安息,臣妾會與皇後孃娘好生安撫玫朱紫的。”
玫朱紫在淚眼矇矓裡醒過神來:“請皇後孃娘好歹奉告臣妾一聲,這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惢心承諾著轉過甬道疇昔瞧了瞧,很快過來回稟道:“回小主的話,是永和宮的小貴子躲在角門下哭呢。”
皇後歎口氣道:“方纔那種環境下,這個孩子是斷斷留不得了。萬一皇上起了不捨之心,一時難以定奪,今後日日看到那孽障,豈不更加煩心。且事情一旦傳出去,這不男不女的妖孽,會讓皇室蒙上多麼熱誠?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