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左一顆人頭右一顆人頭的，聽得人寒毛直豎，早晨我悄悄問少爺，知不曉得金娘子是誰，少爺說金娘子就是一個姓金的人的娘子。我問他姓金的人又是甚麼人？他冇答覆我，隻是從衣袋裡取出一張皺巴巴寫了兩行小字的紙片，抱著酒罈單獨爬上屋頂，在那邊摩挲著幾次看了好久。

厥後我下山去給少爺買酒時聽到有人群情，說都城王謝顧氏的先祖許是不法太深，乃至這一輩最出息的兩個兄弟前後都身首異正法於非命，大的阿誰在家裡睡得好好的，就被個姓沈的逆賊闖進屋子砍掉腦袋掛在了十字街頭示眾，小的阿誰奉旨去晉地巡邊，大隊人馬前腳剛到，後腳就被夥子江洋悍賊從天而降洗劫一空，連姓顧的腦袋都被洗劫了去，屍首也下落不明。那夥強盜來去如流行跡不定，因著劫富濟貧專殺贓官，在晉原地界威名赫赫，傳聞為首之人是個妙齡女子，喜著男裝，喜使軟鞭，常常犯案都會主動留下本身的名號――金娘子。

店主這一家子全都是怪人，就說這店主老爺吧，籌劃偌大一份家業，卻整天優哉遊哉彷彿向來冇有煩苦衷兒，每日多少進項多少花消一概不管，外間是兵荒馬亂是改朝換代一概不問，去夏山上發大水將院牆衝去了一個角，他隻笑眯眯擺手“小事小事”，前日廚娘將十兩銀子一小盒的燕窩燒成了糊鍋巴，他隻笑眯眯擺手“無妨無妨”，又聞山下來了夥子強盜將幾家富戶洗劫一空搞得十村八店民氣惶惑，他也隻笑眯眯擺手“不怕不怕”，若不是看他還要用飯喝水睡覺出恭，倒真成個神仙了。

我又望向我拴在山坡上那幾頭病懨懨、蔫答答的老黃牛：“實不相瞞老爺您，我實在並冇甚麼侍弄牲口的技術……”

偶爾老爺看少爺看膩了，也會找找其他樂子，比如在青臉大夫給少爺紮針紮成刺蝟不能亂動的時候，給少爺畫上一張比我還醜的畫像，再比如跟少爺比賽吃麪條時偷偷將麪條倒進少爺的鍋子裡導致少爺的麵越吃越多，總之玩弄起少爺來鬼點子層出不窮。

這個家裡老爺、少爺都是甩手掌櫃，大事小情端賴白臉管家籌劃，白臉管家留著兩撇山羊鬍兒，不管春夏秋冬寒涼署暖手裡都捏著把破扇子，開口之前總要搖上幾下，再念兩句酸鄒鄒的詩文，聽也聽不懂。

姣美公子第一次見到我時，拿馬鞭勾著我的下巴定定打量好半天，末端笑著說了句：“真是個呆頭鵝，跟金葫蘆一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