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惟願安眠。
內心胡亂想著,耳朵卻當真地聽著桌旁動靜,將他們的一言一語細細記下,掰碎了揉爛了幾次咀嚼,恐怕遺漏了哪一處。
黛玉?
林如海眸色一深,他原覺得又是三人同業,冇想到竟是兩人共遊,現在聽她直言作辭,一副來去倉促不肯深談的模樣,不知怎的,竟開口道:“相逢不如偶遇,夫人莫不是嫌我父女擾了興趣?如果因著澹寧,不若差人請他過來,提及來,玉兒也真從未見過呢。”
如何走哪都能碰得上?還真是朋友路窄,出門忘翻皇曆了。蘇雲岫內心誹謗著,麵上卻風俗地掛上暖和而疏離的笑,客氣道:“原是林大人,民婦有禮了。”說罷,輕施一禮,便往邊上略挪了兩步。
然眼下,她雖也可用壽終正寢命數天定來解釋,但內心卻也清楚本身在其間扮演的角色。蘇雲岫並不悔怨,如果重新轉頭,她亦是如此果斷如此行事,隻是,在這秋儘江南草未凋的水中,滿目江山蕭遠,滿池蓮葉枯萎,縱使留取這殘荷聽秋雨淋瀝,心頭的那一抹感慨,卻仍悄悄落根,雖淺淡得如水麵浮雲無痕,卻仍然存在著。
可貴出行,父女倆的興趣極好,沿著窈窕盤曲的湖道,賞了冶春園,穿過楊柳長堤,訪過蓮性寺,方覺有些累了,便往五亭橋稍作安息。走了一起,黛玉小臉微微泛著紅光,手裡捧著一盞暖茶,小口啜飲幾口,方擱下杯子,隻手拖著腮,目光仍不捨地流連在亭外,輕問道:“麵麵清波涵月影,頭頭浮泛過雲橈。待到清風月滿之時,這裡當真能看到五洞各銜一月、眾月爭輝之景?”
此時落日西下、朝霞如錦,除卻湖中遙遙飄著的畫舫,視野所及之處,臨岸的也不過這一隻,父女倆便下了橋往岸邊行去。一走到近前,林如海便上前道:“可有船家?這船但是空下了,還……”話音未落,卻見艙內簾櫳挑起,一身水碧衣裙的蘇雲岫含笑從內走出,兩人的視野一交彙,一個半句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一個臉上的笑呆滯了下來,眼底皆是驚奇驚詫之色。
蘇雲岫的顧慮,秦子浚天然明白,見氛圍有些呆滯,忍不住開口發起道:“此處有風,林蜜斯身子矜貴,可要先登上舫?”
春季,碧水,微風,黃花,如此美景作畫,自是美不堪收。然怡然賞景的兩人,透過窄窄的艙窗,卻入了旁人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