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賈赦的賞美之心並不如賈璉預猜中那般孔殷,而是在府裡靜候賈敏出喪。出殯那日,天微微飄著雨絲兒,白幡漫天,卻被雨水打濕了低低墜著,如同沉默的行者,埋首於腳下石路。黛玉因前一日靈前哭過了厥了疇昔,用了藥留在府裡臥床靜養未能隨行。
賈赦離得遠些,麵上亦是安靜的,並無太多悲苦之色,目光卻極少落在棺木之上,內心不竭地感喟著,隔著一掊土,不知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他也不知為何會動了這動機,隻是莫名地不肯同回姑蘇,他既冇法將這統統公之於眾,卻又不能毫無芥蒂地帶她回家,就如他不能不顧忌黛玉,卻也冇法割捨掉蘇軒。考慮再三,唯有臨時如此安設。此處安身之地亦是他親身遴選,入穀的巷子向西,徑直望去,便是都城的方向,這些年她不時惦記取賈府,現在能遙遙相望,也算聊解她的思家之情。
如此沉悶氣候,天然無人有閒情逸緻四周逛悠。
賈赦也不由將眉頭擰成了疙瘩,這林如海究竟何意,是不忍賈敏闊彆,還是旁的?是臨時在其間安身,還是不複回了?若以昔日裡兩人的伉儷情重,想在揚州略作居住,待來年得暇時親送回蘇也在道理當中,可如果另一個,這事怕就不好說了。眼下,他也猜不透究竟是哪般,看賈璉苦哈哈愁眉不展的模樣,心機一動,忍不住問:“這些日子,你可曾發覺到旁的不當?”
靈堂裡,更是堆滿了冰盆,外間的小沙彌們篤篤敲著木魚誦經,不時抹著額頭的汗漬,有氣有力的模樣,怕也未能真的“心靜天然涼”,更不消說是甚麼不假與外物的超然地步。而來往的下人婆子,更是旱熱得不可,即便是走路也都是小跑著,隻盼著早些穿過園子,走到陰涼處歇歇腿兒。
已是盛暑,豔陽高照,今歲的揚州似比昔日更熱幾分,籠著街道院落皆是懨懨的,連樹蔭間的蟬也冇了精力,偃旗息鼓地鑽在葉子底下,白玉石階更像是潑了熱湯,好似下一瞬就要冒了煙。臨門隔間均懸了微黃的湘妃竹簾,卻擋不住毒日頭的侵襲,去歲備下的寒冰,一盆一盆往屋裡端,仍不減涓滴的炎熱難耐。
晚時再見林如海,剛起了頭,卻聽林如海淡淡笑道:“剋日府衙公事沉重,我得空他顧,小女尚未大痊亦難行此舉,便考慮著臨時委曲一回,待來日也好再做籌算,眼下府裡事多,倒叫大兄掛記了。”
賈璉苦笑道:“兒子如何不知此事乾係嚴峻,怎會草率草率?是否擇了城西他處雖不大好說,可府裡冇有動靜倒是的的確確,萬不成能錯看的。”要不然,他怎會貿冒然跑來講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