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轉頭看看李嬤嬤,又低頭看看賈敏,內心模糊有些不安,可又不知在驚駭些甚麼,擰著清秀的柳眉咬唇道:“娘有甚麼事能夠跟女兒說,女兒雖小,也盼著替您分憂。”
屋外,賈璉焦心腸等待著,不時往院內張望,開初尚不覺如何,一起行來,下人個個神情凝肅,叫他的心更加虛懸,瞧見李嬤嬤遠遠地走出,便吃緊迎上前去:“姑母如何樣了?難不成當真……究竟出了何事,怎會俄然就如此?”
聽到“短見”二字,賈璉便錯愕地瞠圓了眼,姑母竟是自尋短見?他不管如何也冇想到,事情竟生長到了這地步,更冇想到,賈敏竟會走上這條路!
賈敏遊移了半晌,如果昔日,她定不肯叫玉兒勞累操心,隻盼著她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可眼下,她是不好了,林如海又是這模樣,內裡另有虎視眈眈的蘇家母子,內憂內亂一大堆,玉兒該如何辦?想到這,終是咬牙道:“為娘同你爹爹提過,到時接你去外祖母家,有你外祖母照看,又有諸多姐妹一起玩鬨,為娘也好放心些。”
一起上,林如海早已想得通透,此番送賈敏歸賈府,用的還是養病將息的由頭,明麵上她也還是林家的太太,這份麵子他還是給的,黛玉是他的骨肉,也不能有個休棄的孃親,若不然今後怕是礙難了。
賈敏吃力地抬動沉重的眼瞼,一縷微小的亮光漸漸印到眼裡,尚未等看清黛玉的臉,便爬動著嘴唇,乾啞地喚了聲“玉兒”。
是夜,林如海睡得極安穩。
瞧見林如海神采不虞,下人們也都使上了儘力,將李嬤嬤推搡出院門,也不知誰眼疾手快地竟捂住了她的嘴,往下的話便聽不到了,隻聽到嗚哭泣咽的悶聲,未幾時,院子便規複了先前的安好。
林如海的腳步頃刻頓住了,眉峰一擰,不耐地斥道:“如何做事的?吵喧華鬨,成何體統?”
賈敏眼神微微亮了下,忍不住想要撐起家子坐起來,剛一行動卻又沉沉地跌回了原處,滿身更再無半分力量,衰弱得連抬一下胳膊都是有望的,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黛玉小小的身子消逝在層層紗帳以外,看著圍廊空了,屋子靜了,卻一向望著泛著亮光的簾櫳方向,似要透過湘妃竹簾,落到宮燈搖擺的院落,順著盤曲小徑一向望到那座蒼鬆遒勁的書院,望到那道徇徇儒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