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賈母已是肝火,卻反倒能更沉著些。而讓她能在大怒當中沉著下來的,正因為赦大老爺提起了賈寶玉。那是她的命根子,凡是有一點點能威脅到寶玉的人或事,她都要先將之掐滅了。這孽種還想叫寶玉去挨甚麼板子,的確是癡人做夢。
媽蛋,賈史氏要去告狀,老爺他該如何辦?!
在這片混亂當中,赦大老爺站起家來,一把扒開義憤填膺的政老二,沉著臉徐行來到賈史氏她們跟前,冷聲道:“老太太,我覺得,你早就該曉得,我是不吃你這一套的。以是,還是省省這眼淚吧,彆再把眼睛苦出弊端來,到時候可就看不見你的寶貝兒子、孫子了。”
“呃……”賈母聞言便是一噎,也再哭不下去,當即撤開擋在麵前的帕子,一雙老眼清澈地盯著大老爺,咬牙道:“牲口,你如此不知孝悌,不通人倫,就不怕我告到朝廷去?便是今上再如何正視寵任於你,想也不會在這上麪包庇,你就不怕遭報應?”
“唉,這分東西的時候想不起來我,現在用得著了,倒把我叫了來。老太太,老二啊,做人不能如此不刻薄。”大老爺的麵色痛心疾首起來,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搭在額頭上,“我此人呢,向來是個睚眥必報的,你們既然都不刻薄了,那我哪還刻薄得起來,你們說呢?”
賈母的手狠狠攥著鴛鴦的腕子,指甲都掐進了肉裡,烏黑的腕子上暴露血痕。她此時的麵色倒是緩了些,聲音雖仍氣得有些顫抖,可卻比方纔穩很多了,道:“牲口,你彆覺得我治不了你,隻要你還是我兒子,你就得尊著我這老太太。不然,說到哪兒去,你也翻不了身。”
可這如何被賈赦一陣子胡攪蠻纏,就變成老太太要去告賈赦不孝了呢?
“老太太這話倒是讓我驚奇了,榮國府莫非還缺安排不成?祖父和老太爺在外交戰多年,留下的好東西還能少了?那些東西不都存在公庫裡,園子裡需求的話,老太太儘管開了庫房去取便是了。再不濟,您那私庫裡的好東西也很多吧,還用得著跟我這爹不疼娘不愛的張嘴?”
賈母見賈赦隻是挑了挑眉,仍舊不說話,不由得皺了皺眉,道:“按說,這也不是甚麼大事,林家和史家都傳了話兒來,說是趕明兒就把東西送來。赦兒,姻親們都如此慷慨了,我們自家人可不能鄙吝了,不然得讓人家如何看我們,你說呢?”
“怕啊,老爺我都要怕死了。”赦大老爺嘴上說著怕,手也怕怕地拍著胸口,可那語氣裡卻滿是戲謔。眼瞅著賈母更沉了神采,他方蹲下.身來,語氣輕緩隧道:“呐,登聞鼓就在午門以外,老太太你能夠隨時去敲。你也是進過宮的,總不消老爺我給你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