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世人散去。章太夫人則親身領著洪氏和黛玉往她們屋子裡去,一樣樣帶著看了陳列安插,又問合分歧意,作哪些調劑挪換,一邊叮嚀王氏留意影象,按兩人要的東西物件兒,隨時開庫房去取。洪氏笑道:“姑媽真是把我們當作客人待了,就家裡還冇有如許隨心的呢!”雖如許,到底叫逼著隨便換了兩樣,太夫人這才放心對勁。
章太夫人笑道:“你不依,就不依,隻是還得遵循我的屋子安插。”
世人聞言,又是一通好笑。章太夫人方看向洪氏身後,王氏正引著林黛玉拜見姨祖母。才一昂首,四目相對,章太夫人就怔住了,嘴裡隻喊“淑卿”,眼裡不自發地就大顆的淚珠子直滾下來。林黛玉曉得本身祖母閨名雖是一個“露”字,但因幼時充作男兒教養,與兄弟排名取字,家裡都稱“叔淸”,或作“淑卿”。現在一聽章太夫人稱呼,觸起親緣情分,也忍不住哭起來。世人趕快相勸,洪氏就扶住了章太夫人,王氏也拉了黛玉與她拭淚,再牽了手交到章太夫人手上,說:“老太太,這是林女人。二姨母獨一的親孫女兒,老太太唸了幾個月,本日總算見著了,該歡暢纔是,如何儘管哭個不住呢?”
一時晚餐時候已到,章太夫人號召開席用飯。因向王氏妯娌道:“本日都是自家親戚,都不必立端方。廳上開兩席,林丫頭和女人們隨我一席,你們幾個陪望兒媳婦一席。昊兒媳婦有身子,也不消服侍,挨著你娘母子伶仃一桌子吃。”丫環媳婦忙依言調放席位、擺置坐次。世人入坐,用飯。飯後言談閒說半晌,丫環才捧上茶來。世人吃過一輪,章太夫人道:“時候也不早了,都各自回家去。好丫頭,你和林丫頭兩個這回都跟著我睡——我院子裡的東廂已經替你們清算出來,雖說給你孃兒倆住緊著些個,但擺佈挨在身邊,你就當姑息我老婆子一點念兒,可彆嫌擠哈!再有,也不準跟你家望兒多嘴抱怨。前人說‘小彆勝新婚’,這是有事理的。”
那兩個仆婦將箱子抬到屋中間大圓台子上放下,翻開箱蓋,世人就見此中是一隻極大的紫砂托盤,托盤上頭雕塑出一片農田莊院並山野河塘氣象:此中水田、旱田、房舍院落俱全,旱地裡有馬,水田中有牛,院子裡有豬、羊、雞、狗,樹梢上掛著頑猴鬆鼠,草叢中伏著老虎野兔,中間山梁上更連出一片雲霧,雲霧中藏著一蛇化龍的氣象。這些植物,大的如馬、牛約五六寸,小的如雞、兔不到兩寸,堪堪可托在掌心,但是外型栩栩,極儘活潑。但再定睛瞧去,就知那些牛、馬、豬、羊、狗、兔之類皆可伶仃取出,且都肚腹飽滿、做張嘴之形,身上亦各有一孔——竟是一整套十二生肖的硯滴。章太夫人訝然道:“如何翻出這個來送人賠罪?虧他想得出來。不過,東西倒也風趣。”就問繁露黃象到底如何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