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肅跌腳，道：“竟還寫了這個，狡鬼、狡鬼！懷英莫急，我這便也寫一封信，你帶給仰之。做教員的，必不能誤了門生大事！”說著起家，倉猝忙往側廂書房桌案而去。

章回忙施禮：“定遵先生教誨。”

程葉知點頭，喝一口茶。章回忙與他續上，回身又與黎敖續茶。程葉知將杯子擎在手裡，看他半晌，俄然笑說：“你這就往你大姑太太家去！恰好你回常州的事也要稟告，順道便把這些爭辯前前後後詳確一說。我倒不信，老夫人會附和他這隔房侄子的主張，倒攔著遠親侄孫會試了局。再者，你大伯父也必然是同意你明春入闈的。”

程葉知笑道：“懷英不過量思慮半晌，你就吃緊忙忙這一番話。固然你是他教員，一定就完整知貳心機。我幾個也都是他先生，也一定不曉得他小孩子心入彀量。罷了，曉得你不同意這個，我也不再勞你口轉話，還是本身與懷英說。”說著向章回道，“想你也明白了雁西的意義，來歲春闈，他不想你了局。但是學問之道，厚積薄發，長年累月或能見尺寸進益，戔戔一二載磨練不過如此。我與你周先生、錢先生、黎先生幾人合議過，最好便是今番了局；不管中與不中，能遊曆京華上國，於你而後皆有裨益。”

章回笑道：“若從大姑太太身上論，我是當稱教員一聲‘伯父’不錯。”

章回曉得黃肅隻為調侃本身，含笑不接話頭。一旁程葉知卻正色道：“雁西，休得打趣。懷英此來是為了閒事。你隻把我們先頭幾人合計告之與他。”

程葉知笑道：“你便聽仰之混說！若早曉得是你，明陽書院哪個不想攏了來？隻是你父親也太謹慎，怕錯了挨次排輩，不好稱呼，專門尋了黃家這七拐八彎的親戚長輩做你教員，倒叫書院裡同窗多不曉得你延陵章氏長房嫡孫的身份，隻當你作黃雁西的遠房侄甥。”

這明陽書院山長程葉知先生，字睿秋；黃先生黃肅，字雁西；黎先生黎敖，字廣如。三人均是一時的大儒。程葉知先朝時曾任閣老，致仕後掌明陽書院，門下弟子既眾，現在更稀有名實職重權的方麵要員、在列朝官，聲望極是顯赫。黃肅黃雁西源出蘄州黃氏一脈，成帝朝領相黃無溪的玄孫，擔當黃氏樸學一門，當代學名盛隆。這黎先生黎敖在科舉上卻頗倒黴，二十歲中秀才，到近六十歲才中了舉人；但是其天南地北遊曆極廣，地理水文曆法樂律，博取兼收自成雜學一派。章回也不知他們先前辯論甚麼議題，行過禮，隻笑說道：“打攪先生們論學，小子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