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肅跌腳，道：“竟還寫了這個，狡鬼、狡鬼！懷英莫急，我這便也寫一封信，你帶給仰之。做教員的，必不能誤了門生大事！”說著起家，倉猝忙往側廂書房桌案而去。

一時屋中辯論聲稍歇。章回入內，先向正麵座上書院山長程葉知施禮，然後順次與黃、黎兩位先生問安。

三位先生相互看幾眼，黃肅起首笑道：“本來仰之生辰，我等竟都忘了。但是便是你不來講，我們也要叫人去尋你。就如你言，懷英到明陽書院也有兩年餘，仰之叫不成以家人用心，你便誠懇不回家，也算是難為你小孩兒家了。”

章回笑道：“這是天然。馬上便去。”一邊說，一邊喚書童進寶。叮嚀先往明義堂看黃先生可在，若不在，則往幄雪山房檢察。小書童應了一聲，倉猝忙去了。半晌回報：“黃先生與黎先生、程先生三位正在幄雪山房辯經。”

章回接信，速速覽畢，拈信沉吟不語。謝楷忙問啟事，是否家中有甚變故，信由何人所寄。見他體貼，章回道：“非他，家兄所寄。說仲春乃父親壽辰，令我返家施禮。”

章回笑道：“若從大姑太太身上論，我是當稱教員一聲‘伯父’不錯。”

章回曉得黃肅隻為調侃本身，含笑不接話頭。一旁程葉知卻正色道：“雁西，休得打趣。懷英此來是為了閒事。你隻把我們先頭幾人合計告之與他。”

章回不由道：“門生已經十八，先生也賜下表字。”

程葉知點頭，又道：“另有老太太那邊，記得替我們都磕個頭。”見章回微詫，程葉知臉上暴露記念追思神采，悠悠道：“你曾祖榮公，當年教誨，真發人深省；治學立意高深，更叫人欽慕佩服――可惜當時才調不到，雖聽他說了數篇經義，到底未能入得他門。”向章回笑道，“偏是你那黃雁西高運，一跤跌進門牆，在你野生了大半月傷好，竟教他混了半個弟子身份返來。可愛、可羨！”

謝楷傳聞，臉上顯出些微驚奇。半晌方道：“這是正禮。公然當回的。”又道，“若我未曾記錯，懷英是三年前到的明陽書院，從黃先生學習？這些年雖每有常州手劄來往，卻未見你返家。”話到此處，謝楷住了口，隻拿一雙眼諦視章回。

章回踟躇，一時不答。黃肅見狀，向程葉曉得：“看罷！他小孩子自家都未曾有過這些想頭。如有一絲今科了局的動機，現在便該當即應了。我原說他年紀小，打磨踏實了根本纔是正道，他又已經有舉人功名傍身，何必趕這個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