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果現在喧嘩已畢。跟賈璉的一個貼身小廝,名喚昭兒的從裡頭趕出來向他兩口兒施禮,一迭聲賠笑,口中說的是隻因都城帶來的幾個小廝夜長無趣,擲骰子比色點打賭玩兒,不防備爭勝吵嘴起來,這才吵嚷鬨騰;方纔賈璉已經發了話,叫按端方打的打罰的罰,現在高低都佩服溫馨了,正要問外頭是不是也被滋擾,隻恐轟動了主家林海父女,還籌辦疇昔告罪。
興兒笑道:“你個長季子還裝?不過一個湃葡萄的缸,大圓肚皮小腳底,比個燜肉的甕頭大不出兩廓,就算灌滿了水,又能多重?他姓胡的好賴也十七八歲一小我,又不是七八歲的毛孩子,還不是一推一個倒?再說,他真的假的相罵,誰看不出來。就是這屋子裡頭看不出來,看看那邊房裡,也都曉得了。”
他兩個口中的“姓胡的”,便是前兩日泊岸過夜時,賈璉偶爾買的那一對姐弟。隻因她姐弟倆賣身葬母,非常不幸,賈璉一時善心就買下來。因氣候漸酷熱,那屍身在義莊停了幾日已經不太好,胡氏姐弟就拿賣身得的銀子賃了義莊底下的一小塊空位,當晚簡樸做一場法事、念兩句經文,讓走了的人暫先入土,待今後再動遷跟他父親合葬。連夜安設好了,他兩個就清算得齊劃一整的來到榮國府的船上。賈璉興趣也好,問了那弟弟,曉得還在私塾裡念過兩年書,原預備考秀才的,便非常喜好,叮嚀給他們單預備一間廣大艙房。等次日到了揚州鹽當局,住進鬆風苑,胡氏姐弟住的屋子也不與主子們相混。這到揚州頭一天,賈璉要與林如海見禮敘話,加上一起勞累,吃過晚餐後一早就歇了,跟的主子也都是如此,服侍賈璉睡了便各自屋子裡睡去,因而一夜相安。本日是第二天,賈璉早上到林如海跟前坐過一回,午後出了門,到入了夜、各處都待要落鎖時分才返來;一返來就先往胡氏姐弟的屋子裡頭去,還把跟的人都打發開了,連興兒、昭兒兩個都隻在門外廊下服侍。不想冇一刻鐘工夫,屋子裡就有群情辯論,且越吵聲音越響,接著賈璉就虎著臉踹門出來,身後那姐弟兩個還在相罵――說相罵也不是相罵,乃是胡姓墨客滿口不斷,推桌椅、砸物件,那做姐姐的隻站在邊上哭哭啼啼個不止。見這景象,院子裡人都呆了。偏賈璉像是一時火大、衝過了頭,並未想到究竟要做甚麼,就這麼站在門口。這胡氏姐弟倒也像是被這動靜驚得醒過神來,兩個一起衝過來黏住賈璉說話。賈璉隻聽了兩句,臉上惱容也受了,神情也平和了,竟然叮嚀昭兒、興兒兩個將這頭清算清算,就帶著兩個徑直往他屋裡去了。這昭兒、興兒在賈璉身邊緊跟了幾年,固然不曉得先頭屋裡到底算哪一齣,見這情勢另有甚麼不懂的。那邊昭兒去出麵對付林府來問動靜的人,這邊興兒就帶人清算屋子,清算的時候也不湊趣上心,隻想著那胡家姐弟此番或就有的好處,言語裡就帶出酸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