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起來,晴雯公然感覺鼻子塞,聲音也重了,懶得動。寶玉說:“可千萬不要張揚!太太如果曉得了,又要讓你搬回家去養病了。回家固然也好,可到底冷些,不如就在這兒。你就在裡間屋裡躺著,我叫人請個大夫,悄悄從後門出去看看就行了。”晴雯說:“固然這麼說,你到底還是要奉告大奶奶一聲,不然一會兒大夫來了,人家問起來,如何說呢?”寶玉感覺有事理,就叫來一個老嬤嬤叮嚀道:“你去回大奶奶,就說晴雯隻是冷著了點,不是甚麼大病。襲人又不在家,她如果回野抱病,這裡就更冇人了。傳個大夫,悄悄從後門出去看看,彆奉告太太就行了。”老嬤嬤去了半天,返來講:“大奶奶曉得了,說吃兩劑藥好了就算了,如果不好,還是出去養病為好。現在這個時候氣候不好,怕感染給彆人事小,女人們的身子但是要緊的。”晴雯躺在暖閣裡,儘管咳嗽,聽了這話,活力地喊道:“我又不是得了瘟病,還怕感染人!我如果分開了這兒,看你們這一輩子都彆頭疼腦熱的。”說著,真的要起來。寶玉趕快按住她,笑著說:“彆活力,這本來就是她的職責,她就怕太太曉得了說她不好,就隨便說了一句。你平常就愛活力,現在肝火必定更旺了。”
寶玉一看藥方,上麵有紫蘇、桔梗、防風、荊芥這些藥,前麵另有枳實、麻黃呢。寶玉就說:“該死,該死,他把女孩兒們當作我們一樣來治,這如何行呢!不管有甚麼內滯,這枳實、麻黃那裡是女孩兒們禁得起的。這是誰請來的?快打發他走!再請一個熟諳的來。”老婆子說:“用藥好不好,我們可不懂這個理兒。現在再叫小廝去請王太醫倒輕易,隻是這個大夫又不是通過總管房請來的,這轎馬錢得給他呀。”寶玉問:“給他多少?”婆子說:“給少了欠都雅,如何也得一兩銀子,這才合適我們家的禮數。”寶玉又問:“王太醫來了給多少?”婆子笑著說:“王太醫和張太醫平常來了,也冇給過錢,不過每年四大節日會送一次大禮,那是牢固的年例。這小我是新來的,就來這一次,得給他一兩銀子才行。”寶玉聽了,就叫麝月去取銀子。麝月說:“花大奶奶把銀子放在哪兒還不曉得呢。”寶玉說:“我常常看到她在螺甸小櫃子裡取錢,我和你去找找看。”說著,兩人來到寶玉堆東西的屋子,翻開螺甸櫃子,上麵一格子都是些筆墨、扇子、香餅、各色荷包、汗巾之類的東西,上麵一格有幾串錢。因而又翻開抽屜,纔看到一個小簸籮裡放著幾塊銀子,另有一把戥子。麝月就拿了一塊銀子,提起戥子問寶玉:“哪顆星兒是一兩的?”寶玉笑著說:“你問我?真風趣,你倒像個剛來的。”麝月也笑了,又想去問彆人。寶玉說:“挑那塊大的給他就是了。又不是做買賣,算這些乾甚麼!”麝月聽了,就放下戥子,挑了一塊掂了掂,笑著說:“這塊恐怕有一兩了。寧肯多給些也好,彆少了,免得那窮小子笑話,不說我們不會用戥子,倒說我們吝嗇呢。”那婆子站在外頭台磯上,笑著說:“那是五兩的錠子缺了半邊,這一塊起碼另有二兩呢!現在又冇夾剪,女人收了這塊,再挑一塊小些的吧。”麝月早就關上櫃子出來了,笑著說:“誰還去找!多了就多了,你拿去吧。”寶玉說:“你儘管快點叫茗煙再去請王大夫來就是了。”婆子拿了銀子,就本身去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