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道:“還提阿誰,他也是那邊難堪。第一件銀錢不在他手裡,要一件得回一件,那邊湊手。”世人道:“老太太這項銀子不在二爺手裡嗎?”鳳姐道:“你們返來問管事的便曉得了。”世人道:“怨不得我們聞聲外頭男人抱怨說:。這麼件大事,我們一點摸不著,淨當苦差!'叫人如何能同心呢?”鳳姐道:“現在不消說了,眼麵前的事大師留些神罷。倘或鬨的上頭有了甚麼說的,我和你們不依的。”世人道:“奶奶要如何樣他們敢抱怨嗎,隻是上頭一人一個主張,我們實在難殷勤的。”鳳姐聽了冇法,隻得央說道:“好大娘們!明兒且幫我一天,等我把女人們鬨明白了再說罷咧。”世人服從而去。
鳳姐不敢再言,隻得含悲忍泣的出來,又叫人傳齊了世人,又叮嚀了一會,說:“大娘嬸子們不幸我罷!我上頭捱了好些說,為的是你們不齊截,叫人笑話。明兒你們豁出些辛苦來罷。”那些人回道:“奶奶辦事不是今兒個一遭兒了,我們敢違拗嗎。隻是這回的事上頭過於累墜。隻說打發這頓飯罷,有的在這裡吃,有的要在家裡吃,請了那位太太,又是那位奶奶不來。諸如此類,那得齊備。還求奶奶勸勸那些女人們不要挑飭就好了。”鳳姐道:“頭一層是老太太的丫頭們是難纏的,太太們的也難說話,叫我說誰去呢。”
賈蘭道:“媽媽要睡,我也就睡在被窩裡頭想想也罷了。”世人聽了都誇道:“好哥兒,如何這點年紀得了空兒就想到書上!不象寶二爺娶了親的人還是那麼孩子氣,這幾日跟著老爺跪著,瞧他很不受用,巴不得老爺一解纜就跑過來找二奶奶,不知唧唧咕咕的說些甚麼,乃至弄的二奶奶都不睬他了。他又去找琴女人,琴女人也遠避他。邢女人也不很同他說話。倒是我們本家的甚麼喜女人咧四女人咧,哥哥長哥哥短的和他親蜜。我們看那寶二爺除了和奶奶姑糧們地痞,隻怕貳內心也冇有彆的事,白過費了老太太的心,疼了他這麼大,那邊及蘭哥兒一零兒呢。大奶奶,你將來是不愁的了。”
鳳姐道:“冇有呢。”賈母道:“早該恩賜完了纔好。我們大老爺和珍兒是在外頭樂了,最可愛的是史丫頭冇知己,如何總不來瞧我。”鴛鴦等明知其故,都不言語。賈母又瞧了一瞧寶釵,歎了口氣,隻見臉上發紅。賈政知是迴光返照,即忙進上蔘湯。賈母的牙關已經緊了,合了一回眼,又睜著滿屋裡瞧了一瞧。王夫人寶釵上去悄悄扶著,邢夫人鳳姐等便忙穿衣,地下婆子們已將床安設伏貼,鋪了被褥,聞聲賈母喉間略一響動,臉變笑容,竟是去了,享年八十三歲。眾婆子疾忙停床。因而賈政等在外一邊跪著,邢夫人等在內一邊跪著,一齊舉起哀來。內裡家人百般預備齊備,隻聽裡頭信兒一傳出來,從榮府大門起至內宅門扇扇大開,一色淨白紙糊了,孝棚高起,大門前的牌坊立時豎起,高低人等頓時成服。賈政報了丁憂。禮部奏聞,主上深仁厚澤,念及世代功勞,又係元妃祖母,賞銀一千兩,諭禮部主祭。家人們各處報喪。眾親朋雖知賈家勢敗,今見聖恩昌大,都來探喪。擇了吉時成殮,停靈正寢。賈赦不在家,賈政為長,寶玉,賈環,賈蘭是親孫,年紀又小,都應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