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便命帶進他來。一時,隻見烏進孝出去,隻在院內叩首存候。賈珍命人拉他起來,笑說:“你還結實。”烏進孝笑回:“托爺的福,還能走得動。”賈珍道:“你兒子也大了,該叫他逛逛也罷了。”烏進孝笑道:“不瞞爺說,小的們走慣了,不來也悶的慌。他們可不是都情願來見見天子腳來世麵?他們到底年青,怕路上有閃失,再過幾年便可放心了。”賈珍道:“你走了幾日?”烏進孝道:“回爺的話,本年雪大,外頭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俄然一暖一化,路上竟難走的很,擔擱了幾日。雖走了一個月零兩日,因日子有限了,怕爺心焦,可不趕著來了。”賈珍道:“我說呢,如何今兒纔來。我纔看那票據上,本年你這老貨又來打擂台來了。”
肝腦塗地,兆姓賴保育之恩,
說畢,引的賈母等都笑了。薛阿姨等都說:“好個鬼頭孩子,不幸見的。”鳳姐便說:“這孩子才九歲了。”賈母笑說:“難為他說的巧。”便說了一個“賞”字。早有三個媳婦已經部下預備下簸籮,聞聲一個“賞”字,走上去處桌上的散錢堆內,每人便撮了一簸籮,走出來向戲台說:“老祖宗,姨太太,親家太太賞文豹買果子吃的!”說著,向台上便一撒,隻聽豁啷啷滿台的錢響。賈珍賈璉已命小廝們抬了大簸籮的錢來,悄悄的預備在那邊。聞聲賈母一賞,要知端的――
這邊賈母花廳之上共擺了十來席。每一席中間設一幾,幾上設爐瓶三事,焚著禦賜百合宮香。又有八寸來長四五寸寬二三寸高的點著山石充滿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奇花草。又有小洋漆茶盤,內放著舊窯茶杯並十錦小茶吊,內裡泡著上等名茶。一色皆是紫檀透雕,嵌著大紅紗透繡花草並草字詩詞的瓔珞。本來繡這瓔珞的也是個姑蘇女子,名喚慧娘。因他亦是書香宦門之家,他原精於書畫,不過偶爾繡一兩件針線作耍,並非市賣之物。凡這屏上所繡之花草,皆仿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草,故其格局配色皆從雅,本來非一味濃豔匠工可比每一枝花側皆用前人題此花之舊句,或詩詞歌賦不一,皆用黑絨繡出草字來,且筆跡勾踢,轉折,輕重,連斷皆與筆草無異,亦不比市繡筆跡板強可愛。他不仗此技贏利,以是天下雖知,得者甚少,凡世宦繁華之家,無此物者甚多,當今便稱為“慧繡”。竟有世俗射利者,剋日仿其針跡,愚人贏利。偏這慧娘命夭,十八歲便死了,現在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凡統統之家,縱有一兩件,皆收藏不消。有那一乾翰林文魔先生們,因深惜“慧繡”之佳,便說這“繡”字不能儘其妙,如許筆跡說一“繡”字,反彷彿冒昧了,便大師商討了,將“繡”字便隱去,換了一個“紋”字,以是現在都稱為“慧紋”。如有一件真“慧紋”之物,價則無窮。賈府之榮,也隻要兩三件,上年將那兩件已進了上,目下隻剩這一副瓔珞,一共十六扇,賈母愛如珍寶,不入在宴客各色陳列以內,隻留在本身這邊,歡暢擺酒時賞玩。又有各色舊窯小瓶中都裝點著“歲寒三友”“玉堂繁華”等鮮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