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司內廚的婆子來問:“晚餐有了,可送不送?”小丫頭聽了,出去問襲人。襲人笑道:“方纔胡吵了一陣,也冇留意聽鐘幾下了。”晴雯道:“那勞什子又不知如何了,又得去清算。”說著,便拿過表來瞧了一瞧說:“略等半鐘茶的工夫就是了。”小丫頭去了。麝月笑道:“提起調皮,芳官也該打幾下。昨兒是他玩弄了那墜子,半日就壞了。”說話之間,便將食具辦理現成。一時小丫頭子捧了盒子出去站住。晴雯麝月揭開看時,還是隻四樣小菜。晴雯笑道:“已經好了,還不給兩樣平淡菜吃。這稀飯鹹菜鬨到多遲早?”一麵擺好,一麵又看那盒中,卻有一碗火腿鮮筍湯,忙端了放在寶玉跟前。寶玉便就桌上喝了一口,說:“好燙!”襲人笑道:“菩薩,能幾日不見葷,饞的如許起來。”一麵說,一麵忙端起悄悄用口吹。因見芳官在側,便遞與芳官,笑道:“你也學著些伏侍,彆一味呆憨呆睡。口勁輕著,彆吹上唾沫星兒。”芳官依言果吹了幾口,甚妥。
因又忙拉芳官囑道:“既如此說,我也有一句話叮囑他,我若親劈麵與他講未免不便,須得你奉告他。”芳官問何事。寶玉道:“今後斷不成燒紙錢。這紙錢原是先人異端,不是孔子遺訓。今後逢時按節,隻備一個爐,到日隨便焚香,一心誠虔,便可感格了。愚人原不知,不管神佛死人,需求分出等例,各式各例的。殊不知隻一。誠懇二字為主。即值倉促流浪之日,雖連香亦無,隨便有土有草,隻以乾淨,便可為祭,不獨死者享祭,便是神鬼也來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隻設一爐,非論日期,經常焚香。他們皆不知原故,我內心卻各有所因。隨便有清茶便供一鐘茶,有新水就供一盞水,或有鮮花,或有鮮果,乃至葷羹腥菜,隻要心誠意潔,便是佛也都可來享,以是說,隻在敬不在浮名。今後快命他不成再燒紙。”芳官聽了,便承諾著。一時吃過飯,便有人回:“老太太,太太返來了。”――
這裡寶玉和他隻二人,寶玉便將方纔從火光建議,如何見了藕官,又如何謊話護庇,又如何藕官叫我問你,重新至尾,細細的奉告他一遍,又問他祭的果係何人。芳官聽了,滿麵含笑,又歎一口氣,說道:“這事說來好笑又可歎。”寶玉聽了,忙問如何。芳官笑道:“你說他祭的是誰?祭的是死了的官。”寶玉道:“這是友情,也該當的。”芳官笑道:“那邊是友情?他竟是瘋傻的想頭,說他本身是小生,官是小旦,常做伉儷,雖說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場麵,皆是真正溫存體貼之事,故此二人就瘋了,雖不做戲,平常飲食起坐,兩小我竟是你恩我愛。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來,至今不忘,以是每節燒紙。厥後補了蕊官,我們見他普通的和順體貼,也曾問他得新棄舊的。他說:。這又有個大事理。比如男人喪了妻,或有必當續絃者,也需求續絃為是。便隻是不把死的丟過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續,孤守一世,妨了大節,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說但是又瘋又呆?說來但是好笑?”寶玉傳聞了這篇呆話,獨合了他的呆性,不覺又是歡樂,又是悲歎,又稱奇道絕,說:“天既生如許人,又何用我這鬚眉濁物玷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