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1_第四十八回 濫情人情誤思遊藝 慕雅女雅集苦吟詩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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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光輝映畫欄。黛玉笑道:“意義卻有,隻是措詞不雅。皆因你看的詩少,被他縛住了。把這首丟開,再作一首,儘管放開膽量去作。”香菱聽了,冷靜的返來,越性連房也不入,隻在池邊樹下,或坐在山石上入迷,或蹲在地下摳土,來往的人都驚奇。李紈,寶釵,探春,寶玉等聽得此信,都遠遠的站在山坡上瞧看他。隻見他皺一回眉,又本身含笑一回。寶釵笑道:“這小我定要瘋了!昨夜嘟嘟噥噥直鬨到五更天賦睡下,冇一頓飯的工夫天就亮了。我就聞聲他起來了,忙繁忙碌梳了頭就找顰兒去。一返來了,呆了一日,作了一首又不好,這會子天然另作呢。”寶玉笑道:“這恰是。地靈人傑',須天生人再不虛賦情性的。我們成日歎說可惜他這麼小我竟俗了,誰知到底有本日。可見六合至公。”寶釵笑道:“你能夠象他這苦心就好了,學甚麼有個不成的。”寶玉不答。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隻見香菱笑吟吟的送了書來,又要換杜律。黛玉笑道:“共記很多少首?”香菱笑道:“凡紅圈選的我儘讀了。”黛玉道:“可明白了些滋味冇有?”香菱笑道:“明白了些滋味,不知但是不是,說與你聽聽。”黛玉笑道:“正要講究會商,方能長進。你且說來我聽。”香菱笑道:“據我看來,詩的好處,有口裡說不出來的意義,想去倒是逼真的。有彷彿在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黛玉笑道:“這話有了些意義,但不知你從那邊見得?”香菱笑道:“我看他lt;lt;塞上gt;gt;一首,那一聯雲:。大漠孤煙直,長河夕照圓。'想來煙如何直?日天然是圓的:這。直'字似在理,。圓'字似太俗。合上書一想,倒象是見了這景的。若說再找兩個字換這兩個,竟再找不出兩個字來。再另有。日落江湖白,潮來六合青':這。白青'兩個字也似在理。想來,必得這兩個字才描述得儘,念在嘴裡倒象有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另有。渡頭餘夕照,墟裡上孤煙':這。餘'字和。上'字,難為他如何想來!我們那年上京來,那日下晚便灣住船,岸上又冇有人,隻要幾棵樹,遠遠的幾家人家作晚餐,阿誰煙竟是碧青,連雲直上。誰知我昨日早晨讀了這兩句,倒象我又到了阿誰處所去了。”正說著,寶玉和探春也來了,也都入坐聽他講詩。寶玉笑道:“既是如許,也不消看詩。會心處不在多,聽你說了這兩句,可知。三昧'你已得了。”黛玉笑道:“你說他這。上孤煙'好,你還不知他這一句還是套了前人的來。我給你這一句瞧瞧,更比這個淡而現成。”說著便把陶淵明的“暖暖遠人村,依依墟裡煙”翻了出來,遞與香菱。香菱瞧了,點頭歎賞,笑道:“本來。上'字是從。依依'兩個字上化出來的。”寶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消再講,更加倒學雜了。你就作起來,必是好的。”探春笑道:“明兒我補一個柬來,請你入社。”香菱笑道:“女人何必打趣我,我不過是內心戀慕,才學著頑罷了。”探春黛玉都笑道:“誰不是頑?莫非我們是當真作詩呢!若說我們當真成了詩,出了這園子,把人的牙還笑倒了呢。”寶玉道:“這也算自暴自棄了。前日我在外頭和相公們商討畫兒,他們聞聲我們起詩社,求我把稿子給他們瞧瞧。我就寫了幾首給他們看看,誰不至心歎服。他們都抄了刻去了。”探春黛玉忙問道:“這是實話麼?”寶玉笑道:“說慌的是那架上的鸚哥。”黛玉探春傳聞,都道:“你真真混鬨!且彆說那不成詩,便是成詩,我們的筆墨也不該傳到外頭去。”寶玉道:“這怕甚麼!古來閨閣中的筆墨不要傳出去,現在也冇有人曉得了。”說著,隻見惜春打發了入畫來請寶玉,寶玉方去了。香菱又逼著黛玉換出杜律來,又央黛玉探春二人:“出個題目,讓我謅去,謅了來,替我改正。”黛玉道:“昨夜的月最好,我正要謅一首,竟未謅成,你竟作一首來。十四寒的韻,由你愛用那幾個字去。”香菱聽了,喜的拿回詩來,又苦思一回作兩句詩,又捨不得杜詩,又讀兩首。如此茶飯偶然,坐臥不定。寶釵道:“何必自尋煩惱。都是顰兒引的你,我和他計帳去。你本來呆頭呆腦的,再添上這個,更加弄成個白癡了。”香菱笑道:“好女人,彆混我。”一麵說,一麵作了一首,先與寶釵看。寶釵看了笑道:“這個不好,不是這個作法。你彆怕臊,儘管拿了給他瞧去,看他是如何說。”香菱聽了,便拿了詩找黛玉。黛玉看時,隻見寫道是: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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