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隻見寧府大殯浩浩大蕩,壓地銀山普通從北而至。早有寧府開路傳事人瞥見,趕緊歸去報與賈珍。賈珍急命前麵駐紮,同賈赦賈政三人趕緊迎來,以國禮相見。水溶在轎內欠身含笑答禮,仍以世交稱呼歡迎,並不妄自負大。賈珍道:“犬婦之喪,累蒙郡駕下臨,廕生輩何故克當。”水溶笑道:“世交之誼,何出此言。”遂轉頭命長府官主祭代奠。賈赦等一旁行禮畢,複身又來謝恩。
這日伴宿之夕,內裡兩班小戲並耍百戲的與親朋堂客伴宿,尤氏猶臥於閣房,一應籌措接待,獨是鳳姐一人全麵承應。合族中雖有很多妯娌,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腳的,或有不慣見人的,或有懼貴怯官的,各種之類,俱不及鳳姐舉止舒徐,言語慷慨,貴重廣大,是以也不把世人放在眼裡,華侈唆使,任其所為,目若無人。一夜中燈明火彩,客送官迎,那各式熱烈,自不消說的。
鳳姐且不發放此人,卻先問:“王興媳婦何為麼?”王興媳婦巴不得先問他完了事,趕緊出來說:“領牌取線,打車轎收集。”說著,將個帖兒遞上去。鳳姐命彩明唸叨:“大轎兩頂,小轎四頂,車四輛,共用大小絡子多少根,用珠兒線多少斤。”鳳姐聽了,數量相合,便命彩明登記,取榮國府對牌擲下。王興家的去了。
鳳姐因見張材家的在旁,因問:“你有甚麼事?”張材家的忙取帖兒回說:“就是方纔車轎圍作成,支付裁縫工銀多少兩。”鳳姐聽了,便收了帖子,命彩明登記。待王興家的交過牌,得了大班的回押符合,然火線與張材家的去領。一麵又命念那一個,是為寶玉外書房完竣,支買紙料糊裱。鳳姐聽了,即命收帖兒登記,待張材家的繳清,又發與此人去了。
水溶非常謙遜,因問賈政道:“那一名是銜寶而誕者?幾主要見一見,都為雜冗所阻,想本日是來的,何不請來一會。”賈政傳聞,忙歸去,急命寶玉脫去孝服,領他前來。那寶玉平日就曾聽得父兄親朋人等說閒話時,讚水溶是個賢王,且生得才貌雙全,風騷蕭灑,每不以官俗國體所縛。
內裡鳳姐見日期有限,也預先逐細分撥摒擋,一麵又派榮府中車轎人從跟王夫人送殯,又顧本身送殯去占下處。目今正值繕國公誥命亡故,王邢二夫人又去打祭送殯,西安郡王妃華誕,送壽禮,鎮國公誥命生了長男,預備賀禮,又有胞兄王仁連家眷回南,一麵寫家書稟叩父母並帶往之物,又有迎春抱病,每日請醫服藥,看大夫啟帖,症源,藥案等事,亦難儘述。又兼發引在邇,是以忙的鳳姐茶飯也冇工夫吃得,坐臥不能清淨。剛到了寧府,榮府的人又跟到寧府,既回到榮府,寧府的人又找到榮府。鳳姐見如此,心中倒非常歡樂,並不苟安推托,恐落人批駁,是以日夜不暇,籌劃得非常的整肅。因而合族高低無不稱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