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聽得,也更了色彩,忙問:“太太安知是我的?”王夫人又哭又歎說道:“你反問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們小夫小妻,餘者老婆子們,要這個何用?再女孩子們是從那邊得來?天然是那璉兒不長進下賤種子那邊弄來。你們又和藹。當作一件頑意兒,年青人後代內室私意是有的,你還和我賴!幸而園內高低人還不解事,尚未揀得。倘或丫頭們揀著,你姊妹瞥見,這還了得。不然有那小丫頭們揀著,出去說是園內揀著的,外人曉得,此性命臉麵要也不要?”鳳姐傳聞,又急又愧,頓時紫漲了麪皮,便依炕沿雙膝跪下,也含淚訴道:“太太說的當然有理,我也不敢辯我並無如許的東西。但此中還要求太太細詳其理:那香袋是外頭雇工仿著內工繡的,帶子穗子一概是市賣貨。我便年青不尊敬些,也不要這勞什子,天然都是好的,此其一。二者這東西也不是常帶著的,我縱有,也隻幸虧家裡,焉肯帶在身上各處去?何況又在園裡去,個個姊妹我們都肯拉拉扯扯,倘或暴露來,不但在姊妹前,就是主子瞥見,我有甚麼意義?我雖年青不尊敬,亦不能胡塗至此。三則論主子內我是年青媳婦,算起主子來,比我更年青的又不止一小我了。何況他們也常進園,晚間大家家去,焉知不是他們身上的?四則除我常在園裡以外,另有那邊太太常帶過幾個小姨娘來,如嫣紅翠雲等人,皆係年青侍妾,他們更該有這個了。另有那邊珍大嫂子,他不算甚老外,他也常帶過佩鳳等人來,焉知又不是他們的?五則園內丫頭太多,保的住個個都是端莊的不成?也豐年紀大些的曉得了人事,或者一時半刻人查問不到偷著出去,或藉著起因同二門上小幺兒們打牙犯嘴,外頭得了來的,也未可知。現在不但我冇此事,就連平兒我也能夠下保的。太太請細想。”王夫人聽了這一席話大近道理,因歎道:“你起來。我也曉得你是大師蜜斯出身,焉得輕浮至此,不過我氣急了,拿了話激你。但現在卻如那邊?你婆婆纔打發人封了這個給我瞧,說是前日從傻大姐手裡得的,把我氣了個死。”
一時,周瑞家的與吳興家的,鄭華家的,來旺家的,來喜家的現在五家陪房出去,餘者皆在南邊各有執事。王夫人正嫌人少不能勘察,忽見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來,方纔恰是他送香囊來的。王夫人向來看視邢夫人之得力親信人等原無二意,今見他來探聽此事,非常體貼,便向他說:“你去回了太太,也進園內看管看管,不比彆人又強些。”這王善保家正因平日進園去那些丫環們不大趨奉他,貳內心大不安閒,要尋他們的故事又尋不著,剛好生出這事來,覺得得了把柄。又聽王夫人拜托,正撞在內心上,說:“這個輕易。不是主子多話,論理這事該早嚴緊的。太太也不大往園裡去,這些女孩子們一個個倒象受了封誥似的。他們就成了令媛蜜斯了。鬨下天來,誰敢哼一聲兒。不然,就挑撥女人的丫頭們,說欺負了女人們了,誰還耽得起。”王夫人道:“這也有的常情,跟女人的丫頭原比彆的嬌貴些。你們該勸他們。連主子們的女人不教誨尚且不堪,何況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