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翠袖詩懷冷,公子金貂酒力輕。
卻喜侍兒知試茗,掃將新雪及時烹。因這幾首詩,當時有一等勢利人,見是榮國府十二三歲的公子作的,謄寫出來各處獎飾,再有一等輕浮後輩,愛上那風騷妖豔之句,也寫在扇頭壁上,不時吟哦賞讚。是以竟有人來尋詩覓字,倩畫求題的。寶玉亦發得了意,竟日家作這些外務。
梅魂竹夢已半夜,錦やむ衾睡未成。
自是小鬟嬌懶慣,擁衾不耐笑言頻。
且說阿誰玉皇廟並達摩庵兩處,一班的十二個小沙彌並十二個小羽士,現在挪出大觀園來,賈政正想發到各廟去分住。不想後街上住的賈芹之母周氏,正策畫著也要到賈政這邊謀一個大小事件與兒子管管,也好弄些銀錢利用,可巧聞聲這件事出來,便坐肩輿來求鳳姐。鳳姐因見他平日不大拿班作勢的,便依允了,想了幾句話便回王夫人說:“這些小和尚羽士萬不成打發到彆處去,一時娘娘出來就要承應。倘或散了,若再用時,但是又費事。依我的主張,不如將他們竟送到我們家廟裡鐵檻寺去,月間不過派一小我拿幾兩銀子去買柴米就完了。說聲用,走去叫來,一點兒不費事呢。”王夫人聽了,便商之於賈政。賈政聽了笑道:“倒是提示了我,就是如許。”立即喚賈璉來。
返來隻見地下另有很多,寶玉正踟躇間,隻聽背後有人說道:“你在這裡何為麼?”寶玉一轉頭,倒是林黛玉來了,肩上擔著花鋤,鋤上掛著花囊,手內拿著花帚。寶玉笑道:“好,好,來把這個花掃起來,撂在那水裡。我才撂了好些在那邊呢。”林黛玉道:“撂在水裡不好。你看這裡的水潔淨,隻一流出去,有人家的處所臟的臭的混倒,仍舊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個花塚,現在把他掃了,裝在這絹袋裡,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潔淨。”
賈政一舉目,見寶玉站在跟前,神采超脫,秀色奪人,看看賈環,人物委瑣,舉止荒廢,忽又想起賈珠來,再看看王夫人隻要這一個親生的兒子,素愛如珍,本身的髯毛將已慘白:因這幾件上,把平日嫌惡處罰寶玉之心不覺減了八九。半晌說道:“娘娘叮嚀說,你日日外頭嬉遊,漸次疏懶,現在叫禁管,同你姊妹在園裡讀謄寫字。你可好生用心習學,再如不守分安常,你可細心!”寶玉連連的承諾了幾個“是”。王夫人便拉他在身邊坐下。他姊弟三人還是坐下。
賈璉已經笑著去了,到了前麵見了賈政,公然是小和尚一事。賈璉便依了鳳姐主張,說道:“現在看來,芹兒倒大大的出息了,這件事竟交予他去管辦。反正照在裡頭的規例,每月叫芹兒支領就是了。”賈政原不大實際這些事,聽賈璉如此說,便如此依了。賈璉回到房中奉告鳳姐兒,鳳姐即命人去奉告了周氏。賈芹便來見賈璉伉儷兩個,感激不儘。風姐又作情央賈璉先支三個月的,叫他寫了領字,賈璉批票畫了押,頓時發了對牌出去。銀庫上按數收回三個月的供應來,白花花二三百兩。賈芹順手拈一塊,撂予掌平的人,叫他們吃茶罷。因而命小廝拿回家,與母親商討。頓時雇了大呼驢,本身騎上,又雇了幾輛車,至榮國府角門,喚出二十四小我來,坐上車,一徑往城外鐵檻寺去了。當下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