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閱卷日,今上親簡之八名讀卷官便往內閣去了。賈政於前科欽點為讀卷官,現在卻要避嫌,故未曾來得。一時幾人至堂中坐定,分了卷子,各各翻讀。卻說那讀卷官中有個叫趙鵬海的,與趙鵬宇是堂族兄弟,原是科舉出身,現為殿閣大學士,見是滿腹經綸、博古通今之人,蟬聯數屆讀卷,更兼行事鐵麵忘我,多有那追求之人嘲其陳腐。林海當日在京中同他原也有些友情,故瑧玉同薛蜨兩個也曾來他府中拜見過。鵬海性子雖端肅,卻極是愛才之人,見瑧玉薛蜨兩個歲屬尚少,卻應對敏捷,心下天然歡樂;且並不為薛家是皇商而小覷了薛蜨去,乃將二人都收於門下,行了拜師之儀。隻是現在殿試乃是聖上親身命題,鵬海恐他二人經曆尚淺,於這策論上不能,早於前日便勸道:“你二人年紀幼小,能有這般成績,已是罕見了。聖上倒是側重精乾諳練之人,不若經些世事再考,或可更佳。”二人早知這進士便是功名儘處,不管中得甚麼名次,皆不成再考;故也知鵬海美意,然心下已有計算,並未曾聽得,乃一意要入場的。及至考前,不過往趙家去了一回,便自行在家,直至收場,便往殿上而來。
及至上殿,幾人伸謝過了,皇上便命賜座,一一問其三代鄉貫年甲等事。及至瑧玉上來,今上對他本留了心,當日隻看了一眼,未及看清,現在細細打量,乃恍然大悟,暗道:“我隻疑當日見他眼熟,本日方看清楚了,可不生得像宛宛麼!”因又想道:“他父親原是同馮家有親,或者是以類似,也未可知。”是以愈看愈是喜好,乃溫聲道:“你父親便是林愛卿麼?果然家學淵源,隻可惜林愛卿當是便是探花郎,你取不得狀元。”
卻說今上看了幾人所作,亦覺瑧玉薛蜨兩個有過人之能,為其他八人所不及。又看了瑧玉的卷子,記起來是誰的,況其所言雖與世人分歧,卻同本身心下所想不謀而合,本欲就取作狀元的;卻又聞知他是林海之子,倒遲疑起來,乃想道:“自古以來,未見有子高於父者。故此子雖有狀元之才,卻不得取狀元之位了。”是以隻得將瑧玉點作探花郎,又點薛蜨作了狀元,又有一喚作梅信芳的,乃是梅翰林之宗子,本年方二十一歲,今上喜其所作循規蹈矩,並無一絲超越之處,乃點作榜眼。然終惜瑧玉之才,乃暗自記了,意欲另行封賞。一時欽定禦批已畢,填榜官填了金榜收回,又令立即傳三甲進宮麵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