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黛玉房中,瑧玉往椅上坐了,乃笑道:“說罷,誰又惹了你心下不快的?”黛玉道:“誰惹了我?我本身都不曉得的,你又從那邊瞧得出來?”瑧玉見他不欲說,乃笑道:“你瞞彆人罷了,莫非瞞得過我不成?我且猜一猜,不是史家女人,便是寶玉,隻在他兩個身上。”見黛玉不言語,便知本身說的不差,道:“你說來我聽聽,他兩個又弄甚麼鬼?”黛玉聞言,知是瞞不過的,乃將方纔之事一一同他講了,又道:“這雲丫頭甚麼事理,瞧那架式,倒像我搶了他的愛哥哥似的。我自有哥哥,誰奇怪那們個不成器的?他若愛,趁早拿了走,也免得我看了活力。”瑧玉瞧他這模樣,倒笑了,乃道:“豈不聞‘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鶵竟未休’麼?又何必同他普通見地。隻是也不必縱著他,普通都是往這府裡來作客的,若你一意謙讓起來,倒令人看著不像了,反覺我們心虛。如本日如許就很好。”黛玉聞他將寶玉比作腐鼠,將湘雲比作鴟鴞,忍不住又笑了,道:“隻怕寶玉還當本身是鵷鶵呢!”瑧玉笑道:“他將本身比甚麼,原分歧我們相乾。那老鴞叫得刺耳,就不聽也罷。”黛玉方將此事丟開,又問他會試之事,二人敘過一番,不在話下。
及至房中,寶釵見薛阿姨不在,因問銀雀兒。銀雀兒道:“本日有人下帖子來請,太太便出去了。”寶釵便不睬論,乃向黛玉笑道:“你如何獲咎雲丫頭了?我見他現在行動卻隻同你不安閒,如有甚麼原因,到底說開了的是。”黛玉笑道:“是我獲咎他,還是他獲咎我?這原因原該問他纔是。”寶琴笑道:“雲姐姐原也忒口無遮攔了些兒。”寶釵卻猜中是為寶玉之原因,未免有些好笑,道:“他同寶兄弟兩個小時候是在一處頑大的,原比其彆人靠近些。不見方纔拌了嘴,這們快又好了?”黛玉亦知寶釵猜中,笑道:“他們原是最靠近的,我們這些不靠近的在那邊倒礙眼,不如自去頑。”正說著,便有人來報:“大爺同林大爺來了。”幾人聞言,忙迎了出來,相互見了,談笑一陣,瑧玉因見黛玉麵色微異,便知必有原因的,乃辭了薛家兄妹,自同黛玉往他房中來。薛蜨等人亦知他兄妹有話要說,也不甚留,由他二人去了。
寶黛姊妹兩個覷著他這般,知他平日如此,也不覺得意,自拉了寶琴往那邊看料子去了。湘雲卻未曾看出這邊風景,見寶玉往裡去了,乃跟過來湊趣笑道:“二哥哥,你如何不去同林大哥哥他們頑?”寶玉聞言嘲笑道:“我倒是俗中又俗的一個俗人,想來他們也並不肯同我在一處的,不如各自乾各自的去。”湘雲聽得有些胡塗,卻又想起黛玉同瑧玉頑笑時景象,當年見他兩個密切,早有些歆羨之意,乃學樣對寶玉笑道:“你現在也該常常的同那些人會會,或談講些宦路過濟的學問,也好將來應酬世務。莫非整天隻和我們頑不成?”寶玉聽了愈發添了氣,乃嘲笑道:“女人快請彆處去,同我在一處,細心汙了你知經濟學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