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姨娘一麵想著,見湘雲正眼也不看本身,乃暗自咬牙想道:“你也不必對勁太早。待我治死了他幾個,你卻也得逞不了;到時看你如何樣?”如此想了一回,不免心下大暢,見世人不查,乃悄悄地將紙人合鬼一道掖在床褥之下,且喜無人瞧見,又說了幾句,方往外去了。
各位見了:若說趙姨娘痛恨寶玉,倒也罷了;鳳姐兒昔日裡卻教邢夫人束縛著,也並未曾狠獲咎了他去,為何趙姨娘卻也要擺佈他?這倒是俗話說的“人無傷虎意,虎有害民氣”了。趙姨娘原婦人短見,隻道害了寶玉同賈若兩個,這府裡一應傢俬皆要落在賈環身上;卻不想現在長房當中,賈璉同賈琮猶在,縱害了鳳姐兒同賈若,莫非長房就再不得男丁的?再說這二房當中,現放著一個宗子嫡孫,若當真算將起來,就連寶玉也要靠後。隻是愚婦如此,並未曾想到這一節去,是以立下這般暴虐心機。又有鳳姐兒原是暴躁性子,雖聽了邢夫人言語,然終是看不慣趙姨娘去處,每白天麵上合話裡未免也帶出來些,便教他記恨了去。
且說那廂太妃祭禮正行;黛玉因是未嫁女兒,故過得幾日便不消去得。瑧玉因本身不得回家,恐家中無人同黛玉作伴,便教人套車送了他往寧府中去住著;寶釵姊妹也在那邊,見了黛玉來了,公然歡樂。黛玉因身上有孝,也不往各處而去,每日隻在房中起臥,臨時無話。
趙姨娘見話說到這裡,料知已有八分了,便伏到他耳邊悄悄咕噥了半晌。因見他不言語,心下原有些突突的;誰知過了半晌,卻聽馬道婆道:“雖是如此,隻恐事成後你丟開手。那樣無憑無據的,我卻那邊說去?”趙姨娘忙道:“這又何難。”一麵便叫了方纔的那婆子來,在耳畔說了幾句;見他出去了,便下床開了櫥櫃,從中取了個小匣子出來,道:“我這些年卻也攢下了些梯己,現在都交與你去。另教人寫一張五百兩欠契來,一併給了你,可放心了罷。”
探春自方纔趙姨娘來了,便有些不安閒;見他走了,方長出一口氣。湘雲見他如此,笑道:“想來姨娘找你有事要說的。隻是我們皆在這裡,他不好說,纔去了。”探春勉強笑了一笑,便也不肯再提此事。幾人又就起詩社之事商討一回,臨時不表。
如此趙姨娘自想了一回,愈想愈覺此事可為,因又想起平日寶玉的乳母馬道婆同本身說的那些言語來,暗道:“他平日同我也好,見他那言語裡意義,倒像是有些手腕的;一時倉促,也尋不得其彆人來,不如就用他一用。”一時想罷,便喚一個親信婆子來,教他往馬道婆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