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正懵呢,聽了話給她後腦勺來了一下子,“小兔崽子膽兒肥,經驗起你師哥來了,看我不湊你丫的。”師兄弟倆繞著院子追打,這是每天必演的戲碼兒。
徒弟待她好,她也一心一意貢獻服侍,就是奧妙不能叫人發明。哪兒有女孩子學劊子手的,說出去這輩子還嫁人不嫁?她也是冇體例,學過泥瓦匠、學過木工活兒,上手早,且要把子力量,到底是個女人,那裡對付得來?還是奶媽子那男人偶然間提起,說烏長庚的技術好,無能到六十歲。砍頭嘛,跟砍瓜切菜似的,不吃力量。每年交了秋,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共九卿會審完了,有一撥人冬至前問斬,忙也就那會兒,一天十個幾十個的。平時都是零差,堂官老爺說“來呀,推出去當場正/法”,那是少之又少。他們這些學徒呢,吃一點兒俸祿,閒著就乾碎催。
她小時候經曆過家破人亡,厥後入了這行,看慣了宦海興衰宦海沉浮,彷彿對甚麼都不上心了,扭過甚問:“明兒發落幾個?”
定宜跟著衙役進班房點人頭,昔日位高權重的大臣,明天變成了階下囚,榮辱隻在瞬息之間。碰到如許的犯人總能想起她爹,看著裡頭衣衫襤褸的人,各式滋味在心頭。
夏至穩了穩心神,有點看破塵凡的意義,“既選了這行就冇有轉頭路,小樹啊,二十歲前有門道就換行當吧,這活兒……不是人乾的。”
夏至點香上貢,一麵道:“誰愛和死囚大眼瞪小眼呐,登台遠遠看著人頭落地就成了,又不是鶴年堂的伴計,靠近了找倒黴麼?王爺們都是講究人兒,不入順天府衙門,徑直到法場,大涼棚底下坐著……”欸了聲,朝遠處一指,“這不來了麼!”
“你不常說天老邁,你老二嗎,怕甚麼?”定宜拍了拍他肩頭,“師父對你冇說的,你自個兒爭氣,一刀立名,在圈兒裡就混出來了。這麼好的機遇彆糟蹋了,等我二十歲的時候,不定有冇有那麼好的運道呢!不過有一宗你得記好了,歪刀劉當初如何得個歪刀的名號?手起刀落他閉眼了,削了人半個腦瓜子,喪家差點兒冇活吃了他。你得睜大眼,砸了師父招牌,我頭一個不饒你。”
眼下衙役說話也變得客氣點兒了,開了牢門一嗬腰,“安大爺,今兒案子結了,給您道賀啦。”
夏至清脆地噯了聲,實在心底裡虛,一早上有股子病態的鎮靜勁兒。他們大院裡還住著另兩戶住家兒,也是順天府裡當差的。有個外號叫三青子的,媳婦剛過門就懷了身子,他老愛諷刺人家,出門就喊:“三青子,回屋吃個嘴兒,嘬口奶豆子,該解纜了啊。”話音才落,打門裡邊潑出一盆水來,把他鞋麵兒澆得稀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