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掖了掖鼻子，“都察院上年判了宗案子，是溫祿主的事，裡頭牽涉了好幾位大員，一氣兒全斬了。現在這案子翻出來重審，得有人頂頭……我們兩家是有友情的，我說甚麼甚麼來著？彆為點私操縱心和人過不去，他嘴上承諾，到底冇聽我的。這會兒壞了事，能不能保命，看造化吧！”

這回怕是難逃一劫，撂進了死衚衕，冇轍了。正悲觀呢，西邊半邊入夜成了鍋底，雲頭翻滾著漫延到頭頂，丫頭抬眼看，嗬了一聲：“太太，要掉點兒了，大雨拍子來啦！”

莊親王低頭看，命底下戈什哈1把人攙起來，蹙著眉頭說：“不是我不幫襯，這事兒是萬歲爺欽點，我也做不了主。宮裡既傳令出來，我這兒先交了差事要緊，背麵有話再議不遲。且等著吧，等案子審清了，如果冤枉，天然還你們公道。”

定宜還小，瞧見老媽子們大褲管下暴露的粽子尖兒就驚駭。四周女人都裹小腳，她媽是都禦史的正房太太，職位很尊崇，穿戴裙門鑲挖雲頭紋的大紅雕欄裙，邁步連腳尖都看不見，也是個小腳。就對待腳的題目方麵，漢軍旗真不如五音旗下的，漢人講究三寸弓足，講究了上千年了。定宜爹故鄉大同，大同小腳瘦、小、尖、彎、香、軟、正，馳名天下。這可苦了女孩子們，調度起來比彆的地兒更嚴苛。

說了這麼些，再轉轉頭來講出紅差。甚麼叫出紅差呢？壞了事的犯人上菜市口砍頭，阿誰就叫出紅差。犯人本身捨不得辭陽啊，上路得有人送一程，不要緊的，法場上有人等著，那位頭戴紅巾、腳蹬快靴的專乾這個，就是俗稱的劊子手。劊子手，提及來挺嚇人的行當，實在也為混口飯吃。這類買賣和閻王爺打交道，煞氣重，普通人不敢招惹。活兒輕省俸祿又高，看開了，給個師爺都不換，現在定宜就拜在順天府最馳名的刀頭烏長庚門下。

定宜不曉得出了甚麼事兒，用力往上冒頭，被奶媽子押住了，一隻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兒。她腦筋發暈，四周圍渾沌，人像掉進了鐵桶裡，隻瞥見白花花的窗戶紙，欞子正中間兒還貼著鵲銜瑞草的窗花。

好好的家，轉眼就散了，多可駭！所幸罪不及三族，女眷們尚且無虞。她昂著腦袋看天，兩隻唧鳥飛疇昔，爹和哥子都冇了，現在的溫家還剩下甚麼？豆大的眼淚掉下來，在水麵上砸出兩圈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