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即將過半,宮中高低依例開端預備中秋節的饗宴諸事。定權自宮內返回,換過衣服,叮嚀安排一頂簷子,獨自乘至顧思林府上。顧思林正在家閒坐,聽管事通報有人求見,方想回絕,便見定權帶著三兩個平常打扮的侍臣進門,一時不知有何事,趕緊上前相迎。定權見了他,先笑道:“孃舅不消擔憂,是陛下命我來的。”既然說有旨,顧思林即要下拜,被定權一把扯住,禁止道:“是口敕,我們出來再說。舅母不在以後,一晃也有四五年冇有到孃舅家裡來了。”顧思林也笑了,將定權迎了出來。他行走時微有趔趄,定權天然重視到了,問道:“孃舅這是足疾又犯了嗎?”顧思林笑道:“邇來颳風變天,略感疼痛,並不礙事的。”定權皺眉道:“我去叫太醫來給孃舅瞧瞧。”顧思林推讓道:“這也不是一時一日事了,臣這裡自有藥酒,都是夙來好用的,殿下不必掛記。”
定權以手加額,隻覺掌心已經涼透,停了半晌,方道:“這兒歌不是新近作的,先帝在位時,便已經有了,細算起來,比你我的年齡還都要大些你可曉得先帝最後的儲君為誰?”許昌平答道:“是恭懷太子,薨於竟顯七年。”定權道:“不錯。那麼後事呢?”許昌平道:“寧王,即今上賢德,被立為嗣君。”定權道:“也不錯。今上是皇初十年被立為嗣君的,和竟顯七年足足隔了十一年。主簿知這其間又出了甚麼事嗎?”許昌平沉默半晌,答道:“竟顯七年,臣還未生,詳縱情事,臣並不清楚。”
及出門來,臨上轎前,定權回顧望瞭望顧府兩葉緊閉的黑漆大門,因仆人久不居家,門上漆色脫落處,並未事補葺,青銅獸首也已經鏽色班駁,如此看去,竟也有了幾分冷僻破敗的氣象。顧思林方當返京時,聽聞這府前門廊之上,都擠滿了拜托拜見之人,現在不過月餘,卻連半個鬼影都不複見。情麵不過如此,世情不過如此,有朝一日,本身這棵大樹真倒了,那些人也定會一言不發,各奔東西吧。定權微微歎了口氣道:“是寡人之過也。”抬轎的內臣覺得他有叮嚀,忙問道:“殿下剛纔說甚麼?”定權道:“我說這是我的錯誤。”說罷上了簷子。內侍摸不到腦筋,隻得隔簾又問了一句:“殿下,但是直回西府去嗎?”定權想想道:“繞一圈,從齊府那條街上繞歸去。”
既然如此,引弦待發的羽箭,又垂垂敗壞下來。天心既不向下明白表態,又有三三兩兩奏呈,稱既然查無實據,國本不成擅疑,邊事也不成無主,陛下宜善加安撫,令將軍早日返長等事。皇太子雖抱滿腹猜疑,靜中察看,此時卻也悄悄鬆了口氣。或疑天子不過是藉此威懾,本身卻有些風聲鶴唳,過分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