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院裡栽有兩株杏花,原是陸家擴建之時,夏春朝令花匠新栽的,現在也已成活。當下正逢陽春三月,花開恰好,輕白紅粉,雲蒸霞蔚,端的是一番好景。
離了上房,珠兒跟在夏春朝身後,回身張了幾張,已然看不見了上房,方纔說道:“今兒太太不知是如何了,當著外客的麵,就這等給奶奶丟臉。明知寶兒是奶奶近前離不得的人,還必然要疇昔。剛纔如不是女人那一番話打了岔,太太可當真馬上就要叫寶兒過來呢!”
到得後院,公然見宴席安排安妥。五碟八盤,碗盞齊備,時新菜蔬,魚肉滿堆,雖是倉促造備,卻也非常豐厚。足見這陸家平常吃用,這等已是慣了的。
夏春朝心中煩亂,低聲斥責道:“怎能在背後裡群情太太?成甚麼模樣!”珠兒吃了她怒斥,心中甚覺委曲,噘嘴說道:“我是替奶奶不平罷了。我們來陸家這些年,奶奶哪一日不是起早睡晚,籌劃表裡。老太太、老爺太太跟前幾曾缺了禮數?饒是這等陪著謹慎,還動輒要挨嗬叱。少爺在家時倒還好些,這少爺去了邊關,太太待奶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現在又當著這些外人的麵,連半點情麵都不給,我內心難過!”嘴裡說著,那眼圈竟就紅了。
夏春朝鄙人頭聞聲,見祖母迴護於己,受了一日悶氣的氣度,方覺暢快了些。
才進房門,寶兒立時便迎了上來,望著她雙膝一彎,就跪在地平上,眼淚汪汪道:“我今後必然經心極力奉養奶奶,隻求奶奶回了太太的話,彆將我打發到表蜜斯那兒去。我自幼跟在奶奶身邊,實在捨不得奶奶!”說畢,就插蠟燭也似的磕下頭去。本來剛纔上房裡熱亂,雖並不端的將寶兒傳去,但柳氏的言語已經人丁傳到了她耳中。
章阿姨聽這話不對路,微覺驚奇,又不好說甚麼,隻是跟著浮誇了幾句,連著章雪妍也有些訕訕的。
珠兒這一席話戳了夏春朝的心腸,她垂首久久無言,半晌方纔強笑道:“達安現在身陷疆場,她身為母親,心中憂愁煩躁乃是常情。待達安返來,也就好了。”珠兒聞言,固然仍有些氣悶,但是奴婢之身也不好隨便指責仆人不是,隻得杜口不言。主仆兩個便更未幾談,一起無話。
席間,章阿姨因心胸鬼胎,將陸賈氏極力阿諛了一番,把個老太太哄得甚是高興。又看陸賈氏喜好雪妍,便在底下表示女兒說話。
陸紅姐向著章雪妍一努嘴,說道:“剛纔我聽母親說,老太太成心要收她做乾孫女兒呢。”夏春朝淺笑道:“可貴她投了老太太的緣法,這孩子倒也有些不幸。”陸紅姐不睬此言,獨自說道:“隻是母親有些推委之詞,又同阿姨咕唧了半天。當時,我同雪妍在明間裡坐著說話,也冇聽清。幾年工夫不見,我這表姊倒變得很有些縮手縮腳的,話也不敢多說一句,路也不敢多走一步。同她說話,好不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