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充聽到沈哲子這話,心中雖有愁緒,但還是忍不住笑斥他一聲,旋即又感喟道:“時下這個局勢,我如何放心將你一人留於都中啊。”
庾亮捧起那聖旨倉促一覽,起首存眷的還非聖旨內容,而是天子那已經與之前大不不異的筆跡。
聽到老爹這麼抱怨,沈哲子嗬嗬一笑:“眼下局勢日漸明朗,父親再留都中已無需求。會稽夏稅將要起運,兒迎娶公主後也要歸鄉全禮,父親此時歸鄉,正應時宜。”
聽到這題目,何充便微微一愣,不明白庾亮為何問起這個題目。遵循他一貫謹慎,正皺眉沉吟思忖一個全麵答覆,卻又聽庾亮說道:“罷了,隨口一問,不必放在心上,去吧。”
看到庾亮略顯魂不守舍的模樣,何充心內不由大感獵奇。他為中書奉詔郎官經年,平常所見庾中書氣度森然,儀容姿勢一絲不苟,絕少於人前失禮,邇來卻常作神不守舍狀,去處神情也頗異於常。
目送何充分開後,庾亮複又坐回本身位置上,心中諸多雜蕪動機,很快便又墮入深思中。
事情公然如庾亮預感普通,琅琊王氏趁機裹入此中。沈氏何德何能,能與王氏對抗?若王家乘此勢複起,今後又該如何去製衡?
“庾元規實在可愛,我家態勢剛有和緩,中書便連番促我歸鎮,用心實在不堪!”
台城官署內,何充低喚兩聲,庾亮才驀地由怔怔入迷復甦過來,繼而輕咳兩聲,端方了一下坐姿,神情寂然道:“次道有何事?”
“苑中有詔。”
相對於如履薄冰的時勢,現在更讓他一籌莫展的乃是家事。三弟庾條膽小妄為,在京口、晉陵普取人之資財,已成腐敗之勢。
以往天子的筆跡圓渾流利,收放有度,一如其行事手腕氣勢,剛毅進取,謀而後動,動則必有回韻!但是現在他麵前這份聖旨,固然同為一人之書,但較之先前卻已大相徑庭,折轉枯澀,亢極難繼,筆力已見乾枯。
他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剩下要做的,就是把琅琊王氏和丹陽張氏一一踢出局外。他乃至不能忍耐這兩家一樣再留到最後,與他站在一起接管點評遴選。
單憑這一份厚恩,他就要當真考慮今後要如何弄權,把幾個小舅子從孤家寡人的宿射中挽救出來,這何嘗不是一種報恩。
至於聖旨的內容,則很簡樸,隻不過是讚美江東一眾處士有賢長之風,各有嘉獎,並著有司於太學碑記此事,以勸勉諸太門生勤於學業,不成懶惰。開端則是附上了沈家阿誰少年新作詩篇,那一首《遊子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