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暮年避禍徙居曆陽,直到紀瞻這一支權貴後複又遷回建康,現在在建康餬口的紀氏族人大多憑藉於紀瞻。這給了沈哲子很大便當,若貿冒然打仗的紀氏族人與紀瞻家乾係並不親厚,不但不能直接麵見紀瞻,反而會打草驚蛇。
麵前的紀況賞識後恨不能做衛瓘的磨墨奴婢,而沈哲子遴選這幅法帖的時候,請族中長輩掌眼,得知要將之送人,亦是一副如喪考妣的神情。
建康城中固然尚滿盈著一股風聲鶴唳的嚴峻感,但是朝氣也在垂垂規複。秦淮河兩側大大小小的圍欄集市,人流又垂垂暢旺起來。糧肉蔬果之類,因動亂之故,代價高企,時令的魚蝦卻因兵災後水中多有溺亡,反倒物美價廉。
不過眼下他倒冇表情沾沾自喜,隻是耐煩等候,並不心急,對方賞識的越久,他纔會越放心。
固然已經盤算主張不參與此中,紀況還是節製不住本身的獵奇心,垂眼察看半晌,心機又熱絡起來。這幾份墨寶固然不及衛瓘真跡貴重,但也都是名著一時的珍品,對於他這癖好書法的人而言,實在有極大引誘。
目睹少年舉頭往外走,紀況臉上顯出狠惡的掙紮之色,他實在冇法設想那美好絕倫的法帖墨寶在少年手中變成碎屑的畫麵,心中重生出濃烈的負罪感,彷彿已經成為這個狂悖少年的同謀。
園後直通秦淮河,那邊早停著一艘加蓬載客劃子,沈哲子換一身打扮,隻帶另幾名先前未曾露麵的龍溪卒上了船。劃子沿河而行,更加不易追蹤,一起行至青溪,沈哲子才又登陸,於肆市中登上一架牛車再次返回秦淮河沿。
這些劃地圍欄的集市隻麵對升鬥小民,真正權貴之家是不會來這裡采購飲食所需。朱雀桁東至於籬門南市,沿秦淮河兩側不乏園墅,皆為京中權貴房產,此中也有貨殖售賣的場合,被稱為園市。
聽到這話,紀況神采變了一變,冇想到對方要求的事情竟然是此。他天然深知伯父時下有多顯赫,連帶全部紀氏都水漲船高,邇來不乏有人拜托求事到紀況身上。
沈哲子卻彷彿未聞,另抓起一份法帖,再次以手扯開,涓滴冇有破壞文物的慚愧感。
他胸膛狠惡起伏,目睹沈哲子即將跨出門外,終究再也忍不住,恨恨道:“留步!”
“無禮豎子,快給我滾出去!人言吳興沈氏狂悖武宗,公然是如此。”紀況已是氣得暴跳如雷,對沈哲子再無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