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看著我,寵嬖道:“好思兒,再待一陣子,兄長便向父皇請命,必然將你接回漢宮。”
“二毛——二毛——”
我摸了摸攤桌,用我此生最賊溜的眼神四下裡晃一眼……無人往我這邊瞧,那便走吧!漢宮不會少一個敬武,那冷冰冰的上林苑,更是不會記著誰曾往此居。
我蓋好幔子,俄然向兄長道:“兄長,我不愛上林苑。一點不好玩兒。”
“昭台?思兒不識得。”我有些焦急:“這是甚麼處所呢?”
天子倒也能“出境順俗”,並不嫌小商販攤子混亂,欺了貴身。他隨坐下,隨叫一碗麪點,熱乎乎的雲氣蒸了他滿麵。天子取匙扒開香蔥,悄悄吸一勺,他向陪侍道:“這味兒好!”
去找我的二毛。
是夢裡的模樣。
馬車顛顛,駛進了暖氣蒸騰的長安。
曾有君王慕戀他長安富強的模樣,不知用了多少的和順,揉進這夜色裡。不知多少年前,是否也有大漢的君王,在燈火通徹的上元燈節,路經長安。
但隻怕此生是再也無機遇了。
隻要“長安”,纔是我的家。
車駕停了下來,估客熱乎乎的叫賣聲將長安燙成了熟諳的模樣。
也在這夜色長安,也在這家國大漢,這天底下最癡情的帝王曾與他的故後有過如何一段動聽的故事。
我曉得那是好難堪的一樁事,君父龍威,所決定之事並非一人一奏能移。我說道:“兄長,思兒不要你這般難堪。”
兄長真聰明,言萬事皆不離母後,隻要提到母後,鐵石心腸的君父,纔是溫和的。
天子卻覷我一眼,好似我這般定奪,是極奇特的。
他的呼吸有些短促。兄長竟是被我逼哭了。
我內心歡樂得很,心說這天子憑有千萬的不好,這一點還是極好的!我便遠遠躲開,坐了另一桌——
似君父今晚這般,微服?吃一碗豆花?
去他的漢宮千秋!去他的貴胄皇孫!哪有這麼憋屈的貴胄!
我要去找二毛,我要回我的家去。上林苑,隻剩嬤嬤與阿孃還可惦記了,我一走,她們必會尋我,她們必思念我,我隻需再徐圖戰略,將她們倆接出便是。漢宮太繁華,無人會在乎近郊上林苑,何時少了兩位老宮人。
暖乎乎的雲吞麪,香的湯點,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長安彷彿摔碎的黃銅鏡,又被人細心粘回了疇前的模樣。
兄長神采微凜:“思兒,你去了哪道?遭撞了不潔淨的東西?奉告兄長,你是否去了昭台?”
想著都能笑出聲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