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想見,天子的敏感並非本身疑神疑鬼,——那道竹門晃了晃,彷彿有鐵戟壓地的聲音,然後,一個薄弱細弱的男人聲音說道:“臣護駕來遲!陛下萬驚!臣——罪該萬死!”
她努了努嘴,眼睛酸酸的,不肯再說話。
眼睛裡藏著一種說辨不明的怒意,淺淺浮著,這一層浮物之下,卻又積聚著極深的玄色。
竹門那邊響聲漸止,像一陣風悄悄地吹了疇昔。
天子皺了皺眉:“你們睡覺,朕也睡著覺,各自安然睡著,這般咋咋呼呼做甚麼?擾人清夢!”
“騙?”她咋舌:“欺君——但是要殺頭的!”便做了個抹脖的手勢。這一刻,纔算是真正身材裡鑽了陳阿嬌的魂兒,敬愛平靜又滑皮的神情,旁人是學也學不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一紮頭,便鑽進了烏黑的夜裡。
她無法,硬著頭皮便進了竹屋。
她不語。
這一走,她擺明是籌算與他“生不複見”啦?
細碎的月光浮在竹葉尖兒上,被風一吹,整片林子彷彿被灑落了漫天的星子,光影是活動的,極美,極細緻。
天子的親軍將小竹屋圍的跟網似的,密匝匝,現在再想跑溜,自是不能了。各將領執戟跪地,堵住了竹門,那意義再瞭然不過,天子有話問她呢,哪個脖頸圍上鐵箍子的敢賠上性命放她走?
天子一抬眉,微有怒意:“滾出去!冇朕號令,不準出去!”
悄悄兒撥下門栓,“吱呀——”一聲,拖的極長的清脆在喧鬨的夜晚格外顯刺耳,她摸著心跳,壓著嗓子喘氣,輕手重腳地縮了門外去,再探頭,偷偷瞧一眼床榻那方向,見鋪上仍無動靜,天子冇有醒來,這才放了心,悄悄又將門扣上,漫天銀色的月光都被隔斷在室外。
“你出來做甚麼,漫步?”天子斜了眼,冷嘲。
此時卻半點兒不能撒氣。
天子含著半口水,差點便噴將出來。此人啊,如果實到了頂點,也真無趣。天子因問:“騙騙朕都不肯?你還真是個實木芯子——有話說話的?”
劉徹竟如許敏感。
的確,這幾個大老粗麪麵相覷,如何看如何暈乎,實難料屋裡頭天子到底如何個意義。
“他們若不冒出來,你這回是不是當真頭也不回地走了?”天子眉色一轉,隱埋冇著和順:“……棄朕而去?”
但這回倒是不能了,天子半點兒歡暢不起來。——她欲跑走,被天子親軍當場捉返來,那算甚麼呢?是她仇恨他,甘心拜彆!她規複了陳阿嬌的賦性,於劉徹來講纔是最傷痛,因這陳阿嬌的分毫、陳阿嬌的魂兒,無時無刻不在怨憎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