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宮世人這才緩過神來，認出來人竟是天子！因跪地謁禮，天子抬了抬手示免，撩袍往擺著黃袱墊的大椅上一靠，宮人慌措地遞來暖茶水，天子接過，抿了一口，因問：“夫人呢？”

“嚇著你了？”天子輕笑：“朕路過，來瞧瞧……”

她苦楚一笑：“陛下不肯了？君無戲言啊，您叫我‘儘管說’，”她的眼裡慼慼尷尬，閃過盈盈淚澤，瞧著天子，“您到底還是騙了我……”

楊對勁內心“嘿嘿”地笑，心說，您萬聖之尊，想做甚麼便做甚麼唄，還用得著與臣下解釋？

“想到甚麼，就說甚麼――”劉徹轉過身來，覷著她。眼神很有深意。

天子好久都不說話，楊對勁縮動手腳，這邊可冷的夠嗆，他又不敢鬆弛，還得留著勁兒揣天子的心機呢！因是雪地裡悄悄跺著腳，等天子下諭。

“朕要清算一人，――你還記得淮南王劉安麼？”

但是並不是。

輦子一晃一顛，他全部兒也隨之起伏顛晃，倒不覺不適，反而頗適意。

雪色茫茫，並不積厚，是極薄的一片，靴子踩在上麵，一踩就落了一個陷兒，風裡還裹著雪霰子，劈麵撲騰騰地蓋過來……

宮女子抖索著聲音回：“夫人……夫人裡頭暖閣裡歇著……”

好久，天子才說：“楚薑的事，隨你措置。――不過一條性命，不金貴。”

端至陳阿嬌跟前，那人竟然連頭也不抬，接過便飲，飲了兩口，卻又把茶杯塞回他手裡。天子笑意滿滿：“看的甚麼書？魂兒都叫吸出來了！”

“我還真有個要求……”

天子表情彷彿還不錯，因笑道：“你抖甚麼抖？聲音顫成如許，合計著朕聽你說話還得猜呐？”

便像驅著騾馬似的驅人，急吼吼的，天子隻覺好笑。

陳阿嬌抬起了頭――

“楚服有人會殺，不必我脫手，――她怕是現下早已見了閻羅殿君了！”

天子背手踱步：“朕要走了……”像恐嚇孩子似的，清楚又想她挽留：“你若跟朕說說話，朕或答應以留下。”

陳阿嬌變了。

口裡說著“坐坐便好”，總也坐不住，一盞茶還未吃儘，天子已經改了主張：“楊對勁，你跟著，朕出來瞧瞧她……”又似在自言自語補了一句：“來也來了，下這麼大的雪，不能教朕白走一遭兒。”

楊對勁天然照做。君用龍涎，那是無庸置疑的，龍涎香極貴重，天子地點之處，所燃之香，必是龍涎。

但她冇有。

“既陛下問了，我無妨多言一句，――為何不必我脫手？莫非……陛下從未傳聞過‘殺人滅口’這四個字麼？那楚服，恐怕早已不在人間了！”她笑著：“有人比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