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背影並不算高大,但攢金鳳冠、紫衣繡絲氅這麼一打扮,頓時氣場壓人,阿誰背影,壓下沉厚厚的一重陰翳,實在教人覺壓抑。
她在說夢話,含混不清的夢話。
深嘗不止。
王太後眉間一蹙,竟被她這般的笑意,唬瘮了。隻覺背後陰寒寒,極難受。不過數個月,——她在長門待瘋了罷?竟敢公開挑釁於她!
他看癡了。光陰彷彿就此停駐。他們有過太多誇姣卻倉促流去的過往,真願時候真的愣住了,他便這麼看著她,想看多久都行。
這意義,一時半會兒的,可揣摩不過來了,楊對勁恨不能把腦袋拍圓乎了,……君心難測呀!
楊對勁推簾出來,表示了個噤聲的手勢,歪側腦袋剪燭芯子的宮人輕放下繞銅絲大剪,拎了裙裾過來施禮……
王太後丟下她的手,領了世人慾拜彆。天子緊隨厥後:“朕送母後——”
天子嚅了嚅,卻不說話。
榻上帷帳裡,那人果然一動……
王太後笑道:“陛下細心身子,哀家也便隻是體貼你。”
或許,她們曾經的確拿她至心相待,但再至心,最後亦敵不過宮內詭譎的好處相爭。
太後又稱她作“好孩子”,那樣柔嫩慈愛的聲音,儘像是多年前,她與天子偷溜出漢宮的那一晚,從長安街頭返來時,跪在猗蘭殿前向太後請罪。當時,太後孃娘也稱她作“好孩子”。
“母後說的極對,”她吟吟笑著,“願母後經常放寬解——千歲,永泰!”
冥冥中似有天意,再不肯……錯失。
也是如許柔嫩的感受。有溫度,有陳阿嬌的味道。
打前兒的宮女子撩起了簾子,太後挺胸昂揚走了出來。
厚重的帷帳隻遮擋了她頭這一邊兒,勉強隔了點兒亮光,她隻覺脹悶,悶得將近透不過氣來啦。
她難過地撇過了頭去。
再過一個門檻,世人相扶迎著,王太後向天子道:“徹兒,與哀家一同去瞧病人罷,哀家不怕過病氣,總說來,誰冇個頭疼腦熱的?你若怕她過病氣給哀家,她要曉得了,怕是內心掬著難受,——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難為母後這般諒解人,兒子打動至極……”
天子驀地睜大了眼,警敏的目光劃過青琉地——
連守值宮人都躲牆根子裡打著盹,夜霧沉厚。天子一行人輕手重腳,不欲攪了桂宮的安好。
楊對勁摸索著:“陛下,……擺駕?”